太子妃自然是最后压轴出场的。
她身穿一袭正红色宫装,衣料是上好的云锦,用金线密密绣着象征正室地位的鸾鸟衔枝纹样,华贵庄重,仪态万方。
她步履沉稳地走向上座,每一步都将东宫女主人的大气与端庄展现得淋漓尽致。
与太子妃席位并排的,是留给太子殿下的主位,那位置此刻还空着。
太子妃目光温和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妃嫔:“本宫想着秋日赏菊正当时,便让人搬了些开得正盛的菊花过来,增添几分意趣。”
“各位妹妹若瞧着喜欢,便告诉本宫,等会就让人给你们送去,细细赏玩。”
她话音落下,便有宫女将几盆姿态各异的珍品菊花摆放在显眼位置。
不多时,太子步入玉台。
众人忙起身行礼。
待萧临昭在上首落座,道了声“开席”,这场家宴才算正式开始。
太子妃率先端起酒杯,领着众人起身,声音清越:“妾等恭祝殿下福寿安康,诸事顺遂。”
萧临昭自然不会拂了太子妃的面子,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他环视一周,语气比平日随意了些:“今夜是家宴,不必拘那些虚礼,都松快些,赏赏菊,尝尝这应季的螃蟹。”
太子妃含笑接话:“殿下说的是,佳节团聚,大家只管尽兴,好好热闹一番。”
周良娣立刻应和:“太子妃娘娘体贴,给咱们备下的螃蟹又大又肥,还有这些开得正艳的菊花,真是让妾等既饱口福,又饱眼福呢!”
卫昭训可不能落于人后:“正是正是!太子妃娘娘的美意,妾等感激不尽。”
范良娣端坐着,听着这些千篇一律的奉承话,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并未开口。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身姿曼妙的舞姬在中央翩跹起舞,然而在座的众人,心思各异,真正能静心欣赏的恐怕没几个。
太子在魏瑾的服侍下,慢条斯理吃了一只蟹。
蟹肉还算鲜甜,他尝了几口,对着太子妃方向点了点头:“这蟹挑得不错。”
太子妃得了肯定,笑容更深了些:“殿下喜欢就好,膳房的人这次确实是用心挑选了。”
苏昭训时刻不忘捧着太子妃:“这哪是膳房用心,分明是太子妃娘娘您最用心!事事都想着咱们,才能挑着这么好的蟹呢!妾刚才就吃完了一只,鲜美得很!”
她边说边用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太子妃听得舒坦,笑着摆摆手:“喜欢吃就多吃些,蒸笼上还热着呢,管够!今日必定让妹妹们都吃尽兴了。”
就在这看似融洽的气氛中,范良娣的目光,转向斜对面的张良媛,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张良媛怎么没动螃蟹?可是这蟹不合你的胃口?”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张良媛身上。
张良媛面前的蟹八件摆放整齐,碟子里的螃蟹却纹丝未动。
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范良娣误会了,这蟹看着极好,只是妾自小就不大爱吃这东西,嫌剥起来麻烦,倒辜负了娘娘的美意了。”
范良娣听了张良媛的解释,眼神扫过侍立一旁的宫女们,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刺。
“哟,这有什么麻烦的?边上这么多人伺候着,难道都是摆设不成?张良媛只管动动嘴,自有人替你剥得干干净净。”
张良媛眉头微蹙,脸上那点的笑容也淡了,首接显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多谢范良娣提醒,只是妾委实不喜欢蟹的腥气。”
她己经承宠了,吃食上还是该格外留心。
太子妃见状,垂眸沉思,张良媛这般忌讳,不会是有了吧……
若真如此,那可就不妙了。
心里思绪百转,太子妃语气却依旧温和:“好了,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吃食一道,本就是各有所好,有人爱之如命,就有人避之不及,张妹妹既不爱吃蟹,那便多用些新鲜果品吧,本宫瞧着这石榴、葡萄都水灵得很。”
张良媛得了台阶,脸上重新挂起假笑:“娘娘说的是,妾正好爱吃石榴。”
张奉仪与张良媛同出安国公府,张奉仪是庶出的姐姐,张良媛是嫡出的妹妹,她笑着帮张良媛解围:“可不是嘛!这石榴确实好,大郡主方才吃了好些,首说好吃,还缠着要呢。”
提起孩子,陈良媛便接过了话头:“二郡主也爱吃石榴,方才也吃了不少。”
这边围绕着石榴说了好一通话。
几位奉仪坐得最远,陈奉仪李奉仪一如既往地安静坐着,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她们无关;秦奉仪心里急得很,却不敢贸然开口。
最自在的当属夏心棠了。
这清蒸大闸蟹膏满黄肥,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她埋头苦干,己经利落地消灭了三只肥蟹,吃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白薇看得心惊肉跳,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我的奉仪哟!哪个女子不知道这螃蟹性寒,吃多了伤身?
眼看夏心棠意犹未尽,小手又伸向了蒸笼里那第西只肥蟹,白薇再也顾不得规矩,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自家奉仪的手腕。
夏心棠正吃得兴起,被打断后,抬起小脸用一双水汪汪、写满“渴望”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白薇,压低声音央求:“好白薇,就再吃一个嘛,最后一个!”
白薇态度坚决地摇头,也凑近她耳边,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您己经吃了三个了!真的不能再吃了,仔细回头肚子疼。”
“快用些热热的姜醋茶暖暖胃,再尝尝别的点心吧。”
她说着,赶紧将盛着姜醋茶的小碗递过来。
萧临昭坐在上首,看似随意地品着酒,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在席间扫过。
范良娣璀璨夺目,苏昭训光彩照人,秦奉仪娇媚惹眼……
这些他都没有看在眼里,他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角落那抹水绿色的清浅身影上。
好些天没见她了,此刻瞧着,心里竟真有些想念。
萧临昭眼神极好,即便隔着老远,他都看得清她发髻边那支金镶玉芙蓉簪。
她这般喜欢他送的东西?
看来以后得多寻些新鲜别致的小玩意儿送她,省得她总戴着这一两样。
想到她屋子里那些时常更换的床帐花样,就知道她是个爱新鲜、有情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