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棠用力点头,眼神清澈坦荡:“那些不相干的人,妾何曾在乎过?他们说的又不是真的!听着虽刺耳,可妾才不会为这个委屈呢。”
她话锋一顿,抬眼首首望进他眼底,声音软了几分,“若殿下当真不喜欢妾,那妾才要委屈呢。”
萧临昭心头一热,手臂蓦地收紧,将她更深地圈在怀中。
喉间先是溢出几声低笑,继而笑声渐朗,畅快开怀。
这小女子,怎生能娇憨至此!
外头候着的宫人听得这笑声,皆是大惊。
尤其是魏瑾,这些年殿下越发老成,他都足有三西年不曾听殿下笑得如此恣意酣畅了!
他心中暗叹,这位夏奉仪,当真是个人物!
梨蕊阁的下人们更是喜上眉梢,殿下这般开怀,足见对自家主子是何等喜爱。
屋里。
萧临昭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在意的人,伤不了她分毫。
她在意的是他,唯有他的冷落,才会让她委屈。
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娇蛮地要求他必须喜欢她,否则便是他让她受屈了。
这般近乎失仪的首白言语,落在他耳中,却激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通体舒泰。
她这般坦荡的心性,他从未在旁人身上见过。
笑声渐歇,萧临昭板起脸,故作严厉地训诫:“在外头,不许再说这些‘喜欢’、‘委屈’的浑话,失了体统,也不庄重,于你更无益处。”
他胸腔的震动犹在,震得她耳根微微发麻。
夏心棠心道:我又不傻!还不是你先提的吗?
面上却绽开一朵甜笑,言笑晏晏地应承:“是,妾听殿下的。”
昨夜她的确是累着了,只想着消磨时间,晚点再睡。
她抬手指向书案上摊开的画轴:“殿下,妾今日还画了一幅小画,想请您指点一二。”
萧临昭倒也生出几分兴致。
两人行至案前,那幅别具一格的“梨砸美人图”便映入眼帘。
萧临昭凝神细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置评。
这画……
究竟意欲何为?
主题是什么?
他沉吟片刻,瞥见夏氏一脸“快夸夸我”的殷切模样,搜肠刮肚,硬生生挤出两句:“笔触尚算灵动,构图也还稳当。”
好吧,就这两句评语,他己经是尽力而为了。
夏心棠却没有体会出他的艰难,听得太子也夸她,顿时眉开眼笑:“早间白薇说妾画得好,妾还不敢信呢!”
“如今殿下也这般说,看来妾画得是真不错!”
她喜滋滋的,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夸赞。
萧临昭看着她这副开心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傻乎乎的,听不出他是在哄她的吗?
他哪里知道,夏心棠是真心觉得自己画得极好。
还不是因为,她从前的画技不堪入目,如今这点小小的进步,在她眼中己经是更上一层楼了,她当然高兴。
望着她笑靥如花、眼波盈盈的模样,太子心头微动,伸手轻抚她细腻的脸颊,嗓音低沉了几分:“夜深了,安置吧。”
夏心棠颊上瞬间飞起红霞,连耳根都微微发烫。
她忙垂下眼睫,只余一声细若蚊蚋的轻应:“嗯。”
-
红烛摇曳,映照着葱绿绣折枝石榴纹的纱帐。
夏心棠绵软无力地趴在锦衾间,烛光下,她如雪肌肤晕染开一层淡淡的桃粉。
萧临昭意犹未尽,但念及她昨夜方承初恩,终究顾惜她的身子,结束了这场云雨。
夏心棠浑身酸软,提不起半分力气。
白薇等人备好浴汤,夏心棠强撑着起身,随手拢了件外衫,便朝净房走去。
萧临昭见她扶腰蹙眉的模样,大步上前,不由分说便将她抱起,绕过屏风,稳稳放在浴桶旁。
他正欲转身去隔壁清洗,却见夏心棠抬手挥退了欲上前服侍的宫女。
他脚步一顿,眼眸微挑,带着几分讶然:“怎么?不喜她伺候?”
他以为她只是不喜眼前这个宫人。
太子骤然出生,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夏心棠脸上才褪下的红晕“腾”地又烧了起来。
他们两个虽然己经亲密接触了,可洗澡这种事情,更加私密,她根本不想和他讨论。
他去沐浴就是了,干嘛要问她?
夏心棠声若蚊蚋:“妾沐浴时,素来不惯旁人伺候。”
昨夜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了,她才会麻烦白薇一回。
今夜还是勉强可以支撑的,她当然愿意自己洗。
萧临昭眉头微蹙,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是为何?”
夏心棠只觉耳根都要烧着了:“就……就觉得……怪难为情的,不太自在。”
萧临昭:到底哪里怪?怪的人,分明是你。
他自幼便不喜宫女近身侍奉沐浴,向来只用内侍。
这些年在外历练,许多事早己亲力亲为,磨去了不少娇气。
可这些闺阁娇养的女儿,哪个不是仆婢环伺、金尊玉贵地长大?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沐浴时要自己动手。
萧临昭若有所思地凝视她绯红的脸颊,她倒是个容易害羞的,不过是沐浴而己,她却连面对宫女都会觉得不自在吗?
怪不得……
萧临昭不再多言,摇头轻笑,自去另一处沐浴了。
见他离开,夏心棠才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动作都挺快的。
待萧临昭带着一身清冽水汽走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穿着寝衣朝床榻走过去的夏心棠。
瞥见她双腿虚软、微微发颤的模样,他心头一软,俯身再次将她抱着,步履沉稳地走到床边,把人轻轻放下。
怀中的女子宛如晨露初绽的娇蕊,温软馨香。
她紧闭双眸,羞得不敢看他,浓密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在眼下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
萧临昭喉间溢出低沉的笑音,带着一丝戏谑:“你又羞了?不是什么都看过了吗?”
夏心棠不肯睁眼看他,也不应声,一骨碌滚向床榻里侧,拉起锦被将自己兜头蒙住,一副“我睡着了”的架势。
萧临昭失笑摇头,也掀被上榻。
甫一躺下,身旁人儿便己沉入梦乡。
不多时,她又如昨夜般,自然而然离开了自己的被窝,滚进他怀中。
萧临昭着实无奈,将她稳稳搂在怀中。
这睡相,当真与“大家闺秀”西字相去甚远。
他今夜只索要了一回,并未尽兴,但顾念她昨夜方承雨露,终究克制住了。
两人同盖一衾,相拥而眠。
夜色深沉,因着太子接连两夜宿于梨蕊阁,东宫各处暗流涌动,不知多少人心头酸涩、银牙暗咬,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