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棠小步紧随其后，心中对方才试探结果颇为满意。
她刚才就是故意不按规矩行礼的。
谁行礼的时候，大喇喇盯着上位者瞧啊。
可是，太子却没说什么，她可是瞧见了他眼底的笑意。
她想的没错，太子不是个老古板。
日后逾矩的尺度，她再慢慢拿捏吧，总能试探出他的底线。
时辰尚早，萧临昭没有首接去卧房，而是转向了西侧的书房。
他穿过那道月洞拱门式的木格书架隔断，迎面便见一架绘着西季景致的大屏风正对着入口。
绕至屏风，他在临窗的软榻上落座。
夏心棠奉上一盏温热的桂花红枣茶，昨夜见他饮得顺口，今日便接着上。
还有一碟新做的山药糕，置于榻边圆几上。
萧临昭接过夏心棠手中的红枣茶，啜饮一口，目光扫过侍立一旁的她，温言道：“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谢殿下。”
夏心棠眉眼弯弯，应得爽快，大大方方挨着萧临昭坐了下来！
萧临昭眉梢微挑，侧目瞥了她一眼。
今日倒是胆子更大了，居然敢离他这么近？
夏心棠仿佛没有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自顾自端起一旁的白瓷碗。
碗中盛着切得大小适中的雪白梨块，每一块都晶莹剔透。
上面均匀地裹着一层清亮透亮的淡黄色蜜汁，淡淡的槐花甜香混着梨子的清冽果香，丝丝缕缕钻入鼻尖，光是看着便觉齿颊生津。
“殿下今日赏赐的梨子，清甜无比，非常好吃。”
她声音清脆，带着献宝似的雀跃，“不知道殿下有没有这样吃过，把梨切成小块，淋些槐花蜜调和着吃，很是爽口呢。”
“殿下要不要试一试？”
萧临昭瞧着这碗与众不同的蜜渍梨块，有一丝新奇。
这般吃法，他倒是头一回见。
他从善如流地接过小碗，执起瓷勺，舀起一块送入口中。
牙齿轻合，酥脆的梨肉应声裂开，清甜的汁水瞬间迸发，与槐花清香的蜜汁交融在一起。
爽利柔和，甜而不腻。
倒是不错。
萧临昭吃了几口，便放下了：“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琢磨出这些古怪吃法？”
夏心棠微嘟起唇：“哪里古怪了？殿下，难道觉得不好吃么？”
萧临昭颔首：“尚可。”
夏心棠瞥了一眼被他搁下的碗，浪费可耻。
萧临昭仿佛看出了她的意思，失笑摇头，端起碗接着把余下的梨都吃完了。
她瞧着有点眼馋，絮絮叨叨说话转移注意力：“其实呀，梨子的吃法可多了呢。”
“生吃谁都会，煮冰糖雪梨水也不稀奇，可若是梨子不够水灵了，这两样便都不好吃了。”
“殿下赏了妾这么多梨子，妾总不能辜负了殿下的心意，下午闲来无事，妾琢磨了好几种法子。”
她掰着手指细细说：“一种是将梨块儿加糖，文火慢熬成浓稠的梨膏，这里面还可以加点桂花什么的，封在陶罐里存着。”
“一种是削皮去核切块，用滚水略烫一烫，再摊开来晾晒成梨片，或者加了糖渍，做成梨脯。”
“还有一种，便是捣碎了拌入酒曲，试着酿些梨子酒尝尝。”
“哎，可惜梨子还是少了些，每样只能做一点点。”
萧临昭被她这副绞尽脑汁的模样逗乐了：“满满一箩筐你还嫌少？为了这口吃食，你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夏心棠忙凑近些，讨好地笑着：“殿下能送来这么一大筐，妾心里明白殿下待妾的好。”
“这么多梨子，光生吃或是炖汤，根本吃不完就烂掉了。”
“可若真按这几样法子折腾下来，好像又不太够用了。”
萧临昭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声音温软：“只能给你这些了，再多也不便往你这里送了，今年，就先吃这些吧。”
他指尖的温柔和近在咫尺的气息，让夏心棠身子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地向他依偎过去，细声呢喃：“妾都明白的，殿下待妾，己经很好了。”
萧临昭垂眸，瞧着她这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心下一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梨性寒凉，你便是再爱吃，也不许多用，每日至多一个。”
夏心棠仰起小脸，带着几分娇嗔抱怨：“殿下和白薇一个样！那丫头也说了，每日只许妾吃一个，多半个都不成。”
萧临昭朗声一笑：“倒是个忠心的丫头，该赏。”
“瞧你这副馋嘴样儿，正该有人好好管束着这张嘴，免得你任性胡来。”
说罢，他扬声朝外吩咐：“魏瑾！赏奉仪身边的白薇一个金饼子，就说孤赞她当差用心，不必过来谢恩了。”
夏心棠闻言，故意扭过身子，作出一副不甚开怀的模样：“殿下这一赏，往后白薇更要死死看着妾的吃食了！”
萧临昭将她身子轻轻扳正，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温和：“有人看着你，孤才安心。”
她娇娇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又乖乖偎在他怀里了。
萧临昭转而问道：“今日有没有很累？都做了些什么？”
夏心棠顺着话头轻声道：“早上是有些乏累的，不过妾还是按时去了嘉华殿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娘娘慈和，赏了妾一对精巧的蝴蝶钗。”
“还有范良娣和周良娣她们，都给妾送了赔礼过来。”
“今日，妾可真是收了不少好东西呢。”
夏心棠因为与太子有了偷梨的秘密，对他没有那么畏惧了，话语间少了许多拘谨。
萧临昭状似随意地问：“哦？为何要送你赔礼？”
今日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但他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夏心棠接着道：“太子妃娘娘说，前些时候东宫里有些闲言碎语，好多人都私下议论，说殿下不喜妾。”
“传闲话的人里头，几乎各宫的奴才都有，太子妃怜惜妾受了委屈，范良娣几位娘娘当时便说，要给妾送礼致歉。”
“妾原不想收的，可娘娘非让妾收下不可。”
萧临昭眼里深沉莫名，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锁住她：“那你呢？可觉得委屈？”
夏心棠悄悄睨了他一眼，带着点嗔意：“起先自然是委屈的！”
“妾这么好，殿下竟然不喜欢？”
“后来妾就想通了，像妾这般可人疼的，殿下怎会不喜欢？您一定是还没瞧见妾的好罢了，妾等着殿下便是。”
“至于外头的风言风语……”
她语气一转，透着股豁达，“妾不在乎，也不觉得委屈。”
萧临昭见她竟敢“瞪”自己，心下好笑，面上却依旧绷着，紧盯着她追问：“当真不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