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寒风卷着煤灰,刮得人嗓子眼发干。唐龙把最后半块冻年糕焐在母亲心口,冰碴子化开的水痕,让他想起十岁那年娘亲熬夜蒸糕时鬓角的汗。
“咳...六子...”苏明月在冰渣堆里挣动,冻裂的手突然抓住他,“专列...丑时三刻...”
“啥专列?”小刀正用铁腿卡住冰棺缝隙,齿轮让冻住的脓血糊得嘎吱响。冰棺里犬养副官的独眼瞪得溜圆,心口玻璃管“滴答”声催命符似的快。
哈医大学生突然扑到冰棺前:“是脉搏起爆器!拆错线全得炸!”他哆嗦着剪开犬养棉袄,肋骨下埋的线路像团乱麻。
“剪黄的!”二蛋举着铁钎吼,“俺家闹钟就黄线管响...”
“剪蓝的!”石头指着冒热气的玻璃管,“没看管子发蓝光?”
小刀突然卸下铁腿:“都起开!”齿轮盖“咔哒”弹开,里面竟藏着细镊子和小刀——上次偷血清时顺的实验室工具!
“龙哥扶稳!”他铁手探进冰棺,镊子精准夹住蓝线。唐龙盯着犬养狞笑的脸,突然想起母亲教的穴位:“刺鸠尾穴!”
乌金刃扎进心窝的刹那,滴答声骤停!犬养喉咙里“嗬嗬”两声,彻底没了动静。
“搞定!”小刀抽回血淋淋的镊子,“这腿比瑞士军刀还管...”话没说完,冰棺突然“咔嚓”裂响!
“要炸!”唐龙拽起小刀后撤。冰棺却只裂开条缝,犬养僵首的手指“啪嗒”垂下,露出掌心攥着的车票——
**“新京→釜山 昭和20年2月13日 特等A-1”**
“山本老狗要跑!”小刀铁腿猛跺冰渣,“今儿都腊月二十九了!”
唐龙背起母亲冲向通风管。管道外隐约传来汽笛声,像钝刀子割着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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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调度站里,哈医大学生用冻僵的手拼接着电路板。**
“山本专列加挂装甲车厢,”他指着扒来的铁路图,“时速六十公里,咱们的炸药得埋弯道...”
“埋个锤子!”小刀把铁腿架在铁轨上,“等他压过来,老子这条金腿送他升天!”
“然后你分八段回来过年?”二蛋往他空裤管塞雪团。少年“嗷”一嗓子蹦起,单腿追着二蛋满站台跑。
唐龙给母亲喂着热水。苏明月突然攥住他衣角:“六子...蒸糕的面...发好了吗...”
他眼眶骤热。往年这时候,娘亲该在灶台边哼着小调揉面了。怀里的冻年糕硬得像石头,那是赵大娘用最后半碗小米换的。
“发好啦,”他轻拍母亲手背,“等打跑山本,咱蒸三笼。”
站外突然枪声大作!石头捂着淌血的胳膊滚进来:“伪军搜过来了!”
唐龙拔刀要冲,衣袖却被母亲枯手钩住。苏明月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霉出绿毛的绿豆糕。
“你爹...最爱吃...”她咳着血笑,“替娘...送他一程...”
绿豆糕在唐龙手里发烫。父亲牺牲那夜,怀里也揣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
“刀哥!搭把手!”二蛋突然吼。小刀单腿蹦到道岔旁,铁腿猛踹转辙器:“狗日的想改道!”
铁轨“咔嚓”移位刹那,装甲列车呼啸着冲过岔口!车尾展望窗里,山本真身举杯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娘的!”小刀捶铁轨。唐龙却盯着变道的列车:“前面是黑石崖急弯...”
他猛地扯过炸药包:“二蛋!背你刀哥上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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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崖的风像剃刀。**
唐龙悬在峭壁上打钢钎,冻僵的手几次砸中拇指。下方百米处,列车正喷着白汽逼近弯道。
“龙哥!年糕!”二丫在崖顶嘶喊。布包坠落的瞬间被风卷偏,唐龙纵身扑救——炸药随背包滑落深渊!
“完犊子!”二蛋哀嚎。小刀却突然解下铁腿:“接着!”腿管凌空抛向唐龙!
唐龙半空抓牢铁腿,旋身砸向岩缝!齿轮“咔咔”咬住石棱的刹那,他看清腿管里塞满炸药——引信竟是用年糕粘着的!
“老子攒的娶媳妇钱!”小刀在崖顶跳脚,“点啊!”
唐龙点燃引信,铁腿狠掷向弯道。列车驶入悬崖的瞬间,铁腿“哐当”卡进轮毂!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被汽笛吞没。装甲车厢像被掀翻的王八,在弯道疯狂扭动脱轨!车头撞上山壁的轰鸣中,唐龙看见山本甩出展望窗,将官帽被气流卷上夜空。
“漂亮!”二蛋刚欢呼,却见山本坠向半山缓坡的树丛。
“追!”小刀单腿往山下蹦,“老子腿还在他车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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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丛里,山本拖着断腿爬行。**
将官服挂成布条,怀里的密码箱却抱得死紧。唐龙枣木拐抵住他后心时,老鬼子竟咧嘴笑:“令堂的血清...在箱里...”
小刀扑上去就抢。箱开刹那,冷雾弥漫——里面是六支蓝色血清,标签写着“抗XS-II”。
“俺娘有救了!”二蛋夺过血清狂奔。山本突然暴起,针管扎向唐龙脖颈:“你也尝尝!”
乌金刃削断针管的瞬间,血清喷了唐龙满脸。山本癫狂大笑:“这浓度...沾肤即...”
笑声戛止。唐龙抹着脸上的蓝液,皮肤毫无异状。山本眼珠瞪圆:“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小刀拄着新掰的树杈过来,“你偷的唐家毒经是上册,下册专记解药——”他铁指戳向山本怀里的油纸包,“雄黄混朱砂,专克尸毒!”
山本哆嗦着翻出《毒经下册》,扉页赫然是苏明月娟秀的批注:“倭奴若得此书,当配解药自戕。”老鬼子嘶吼着撕书,纸页纷飞中咳出大口黑血。
“该!”小刀啐道。唐龙却盯着他空裤管:“腿呢?”
“让火车碾成渣啦!”少年满不在乎地蹦跳,“赶明儿打条金的,娶媳妇更气派!”
雪原忽传来二丫的哭喊:“龙哥!苏姨不行了!”
唐龙冲回调度站时,苏明月己气若游丝。血清推进她枯瘦的胳膊,青斑却蔓延更快。
“没...没用...”哈医大学生颤声,“山本调换了标签...这是浓缩菌液!”
苏明月突然睁眼,枯手抓住唐龙:“六子...背娘...看烟花...”
唐龙背起她冲出站台。除夕的雪原尽头,奉天城爆起漫天烟花。母亲的头垂在他肩窝,哼唱细若游丝:
“月光光...照河梁...”
歌声断在烟花最盛时。唐龙跪进雪地,怀里的身体渐渐冷硬。二丫突然惊呼:“龙哥!你耳朵!”
唐龙摸向耳廓——山本喷溅的菌液处,青斑正蛛网般蔓延。
小刀夺过血清箱狂翻:“解药!肯定有解药!”箱底突然滚出个蜡丸,正是母亲笔迹:“吾儿急用”。
捏碎蜡丸,里面是颗红豆大小的药丸。唐龙吞下的瞬间,喉头忽涌上母亲熬的腊八粥味道。
菌斑竟真的消退!小刀刚咧嘴笑,调度站突然爆炸!火光中,扭曲的山本爬出废墟,手中引爆器闪着红光:
“令堂的血清...在专列残骸...陪老夫...殉国吧!”
雪野震动起来。远处,那列翻倒的装甲车厢正缓缓膨胀,车皮接缝处透出熔铁般的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