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惊蛰寅时,露水凝在"留真照相馆"的鎏金招牌上。赵福握着鹿皮擦拭橱窗,哈气在玻璃表面晕开白雾的刹那,穿蓝布衫的孕妇倒影突兀浮现——她枯槁的右手按在隆起的腹部,指缝间渗出暗红液体。
"谁?!"赵福猛回头,长街空荡唯有晨雾翻涌。暗房红灯突然爆亮,显影池里浮出张泛黄检查单:"民国三年西月初七,济仁医院,妊娠五月,胎死腹中。"池底银盐结晶聚成胎儿轮廓,暗红药液漫过池沿,在青砖地面蜿蜒出脐带状的痕迹。
灵茶渡檐角铜铃骤响,尖尖跃上博古架碰落《地藏经》。林妙腕间玉镯泛起鸡冠红,雨前龙井在越窑盏中凝成血冻,茶雾勾勒出孕妇临盆的剪影。林妙轻抚着玉镯,用额头碰了一下尖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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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济仁医院旧址铁门锈蚀。
老医生的玳瑁眼镜滑落鼻梁,枯指点着霉斑遍布的登记簿:"秋娘那日血浸透三床棉褥..."陈怀瑾的警靴踢到锈蚀产床,床底铜链突然绷首,链节《往生咒》经文渗出黑血。赵福怀中的检查单无火自燃,灰烬里滚出颗银盐结晶,映出秋娘临死前抓挠墙面的五指血痕。
"死者腹中胎儿..."老医生颤巍巍翻开解剖记录,泛黄纸页夹着半截脐带干尸,"被药铺掌柜用砒霜打下的。"尖尖在茶馆梁间炸毛低吼,铜镜涟漪里映出暗房显影液沸腾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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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暴雨如注,暗房弥漫着铁锈味。
显影池里的胎儿阴影己从三个月长到足月大小,玻璃罐中的底片"咔嚓"裂开蛛网纹。赵福转身欲逃,门锁生出青黑色肉芽缠住手腕。"娘亲这就来..."女声混着羊水破裂的黏腻声从池底涌出,暗红液体漫过他的千层底布鞋,在青砖上凝成生辰八字。
灵茶渡的铜镜泛起血雾,尖尖弓背跃上房梁。林妙腕间玉镯裂开第一道纹,君山银针的白毫在茶汤中竖立如针,首指子时星图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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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末,灵茶渡茶烟氤氲。
"客官可知显影液的银盐能拘魂?"林妙斟茶时袖口微动,茶汤浮现暗房场景。尖尖碰落《金刚经》,书页飘至赵福膝头,恰好翻到超度婴灵的"水陆法会"仪轨。陈怀瑾的怀表链缠住鎏金香炉,三支线香无火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往生咒符。
玉镯裂纹渗出金粉,茶案水痕聚成北斗阵图。赵福怀中的底片突然发烫,胎儿阴影己顶破底片乳剂层,蜷缩的指节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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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三刻,照相馆烛火摇曳如泣。
七盏长明灯按北斗方位排布,灯油混着雄黄酒泛起琥珀光。陈怀瑾的怀表逆时针飞转,表盖青蚨纹渗出黑血,在《地藏经》残页汇成秋娘生辰。暗房深处传来婴灵啼哭,显影液里的阴影渐次透明。
"娘亲带你走..."秋娘虚影从银盐蒸汽中浮现,脐带铜链寸寸断裂。玉镯在灵茶渡应声碎裂,新镯泛着羊脂白时,橱窗倒影里的蓝布衫孕妇终于露出释然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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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破晓,灵茶渡晨雾未散。
赵福擦拭着焕然一新的橱窗,玻璃映出街道熙攘。尖尖跃上柜台舔爪,铜镜涟漪里现出秋娘携婴灵走向晨光的剪影。林妙为玉镯穿上新编五色绳,绳结样式与秋娘腕间的如出一辙。
陈怀瑾警服内袋的怀表重归平静,误差仍有三刻钟。证物科里那瓶显影液突然沸腾,银盐结晶聚成莲台状,遇雄黄酒化作青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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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物志:
往生灯(七盏鎏金铜灯,灯油采金山寺佛前蓖麻油。赵福布阵后灯芯结舍利状灰烬,现存于灵茶渡地窖,遇怨气自燃。)
脐带铜链(济仁医院产床遗物,链节刻《往生咒》梵文。超度仪式后经文转为金色,今悬于茶馆梁间镇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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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茶录:
血珀龙井(混入端午雄黄的狮峰茶,凝如琥珀时可见三日因果。赵福饮后舌存铁锈味,然避过婴灵索命。)
忘忧普洱(勐海茶砖掺往生咒灰,冲泡现卍字纹。秋娘饮尽三盏方往生,茶渣埋医院梧桐下,今树冠亭亭如盖。)
净魂茉莉(福州茉莉九熏九窨,佐以佛手柑干花。林妙特制售五块袁大头,饮者终身不摄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