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酉时三刻。
沪江大学图书馆的穹顶吊灯在穿堂风中摇晃,将沈逸伏案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问号。他捏着银质裁纸刀的手顿了顿——匿名信火漆封口处嵌着半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腥甜的香气混着陈年普洱的茶渍,在牛皮纸面洇出诡异的青蚨纹。
"沈学长!"方秋明跌跌撞撞冲进来,德制相机的镁光灯在雨夜里炸开惨白的光。玻璃底片上,霞飞路13号焦黑的房梁悬着鎏金匣,匣面飞虫纹与信笺铜钱纹严丝合扣。窗外惊雷骤响,沈逸转头时正见方秋明仰面倒在雨地里,太阳穴烙着铜钱状焦痕,怀表停在三点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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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未至,灵茶渡檐角的六角铜铃无风自动。
林妙擦拭柜台的手忽地一顿,翡翠镯在腕间泛起珊瑚红。尖尖从博古架跃下,蓝灰色尾巴扫落景泰蓝花瓶里的白梅,花瓣正巧覆住铜镜边缘。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撞进茶馆,发间曼陀罗花瓣簌簌落在茶案。
"老板娘可有醒神的茶?"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掌心,"方才在图书馆…"话音未落,尖尖碰翻的白瓷盏倾出琥珀色茶汤,在案面漫成外滩银行轮廓。林妙素手斟上雨前龙井,茶雾中浮现铜钱状水痕,女学生突然掩面奔出,遗落的绢帕浸着冰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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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卯时,巡捕房停尸间。
陈怀瑾第三次撞翻解剖台时,那枚酒心巧克力正巧滚进死者口腔。沈逸用镊子夹起浸透福尔马林的糖纸,锡纸背面的青蚨纹在冷光下泛出磷火幽绿。"这是闸北永昌号民国三年的限定款。"陈怀瑾的怀表链缠住尸检报告,"当年买这种巧克力要拿银元换糖票…"
话音戛然而止。表盖内侧的青蚨纹渗出黑色糖浆,在地面汇成银行外轮廓。沈逸注意到警探制服第三颗铜扣反光异常——那里嵌着半片风干的青蚨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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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灵茶渡。
林妙续茶的手腕微倾,玉镯裂纹渗出珊瑚色。陈怀瑾撞翻茶凳时,怀表链勾破《沪上钱庄秘录》,泛黄纸页飘出半张光绪糖票。茶汤突然沸腾如血,倒映出银行穹顶的罗马柱浮雕。尖尖跃上窗台打翻砚台,松烟墨在糖票拓印旁晕开"癸卯"字样。
"三点十五分…"沈逸凝视怀表,秒针突然逆时针飞转。檐角铜铃骤响,林妙腕间玉镯应声碎裂,翡翠碎片在茶案拼出北斗七星阵,勺柄首指外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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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暴雨如注,汇通银行地库。
沈逸按北斗方位找到第七根罗马柱,鎏金匣卡在茛苕纹深处。账簿首页贴着光绪二十三年米商合影,每人太阳穴都烙铜钱痕。陈怀瑾左轮走火击碎彩窗,玻璃碎片在账册拼出"癸卯"血影。子弹穿透的页码间,飘落七张糯米纸,每张都印着带血指印的糖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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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末刻,黄浦江畔。
沈逸捏碎酒心巧克力时,江面泛起糖浆泡沫。鎏金面具在硝烟中崩裂,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结晶的冰糖。陈怀瑾的警靴陷在淤泥里,怀表链上的水果糖逐个爆裂,露出嵌着光绪通宝的琉璃糖心。对岸灵茶渡二楼暖光未熄,尖尖金瞳倒映着七枚铜钱状冰晶——每枚钱眼都凝着未化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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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氤氲,辰时正。
林妙取出檀木匣中的羊脂玉镯,碎玉在玻璃柜内泛起涟漪。柜面《申报》无风自动,头条"外滩银行惊现光绪账簿"的油墨未干。陈怀瑾摔坏的怀表在角落滴答作响,裂纹拼成的梵文"轮回"浸着茶渍。尖尖蹲在檐角梳理毛发,宿雨从九节尾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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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初,灵茶渡茶香袅袅。
沈逸着青蚨纹锡纸踏入茶馆,雨前龙井的雾气漫过铜镜。林妙素手斟茶,新换的玉镯泛着初雪光泽。檐角铜铃轻晃,二十年前的雨声与此刻的晨风在梁间交织。茶汤中沉浮的嫩芽忽地聚成铜钱状,又悄然散作满碗碧波。
"客官续杯么?"林妙的声音混着江面汽笛传来。沈逸望向窗外,女学生遗落的绢帕正在晨雾中消散,那抹冰糖霜化作水汽,融进民国二十三年的秋光里。
附录:
器物志
青蚨衔钱镯
羊脂白玉琢成,遇怨气泛珊瑚纹。每解一劫即碎,碎玉入檀木匣自凝新镯。现世第七十三代,藏于灵茶渡博古架第三格。
鎏金怀表
瑞士制机芯,表盖内錾青蚨纹。原属闸北永昌号掌柜,现为法租界警探陈怀瑾所有。每逢寅时表针逆走,糖浆自纹路渗出。
曼陀罗火漆
取孟兰盆节子时曼陀罗花汁混合尸蜡制成,遇茶渍显青蚨纹。现存三枚,藏于沪江大学图书馆《淮南子》古籍封皮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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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录
某龙井
谷雨前三日采自狮峰山,封存于锡罐整十年。汤色澄碧,遇怨气沸腾显影,可映前世因果。
某银豪
白毫如刃,冲泡时根根竖立似判官笔。沈逸破案时常饮,茶凉时毫尖必指真凶方位。
某普洱
光绪年间勐海茶饼,藏于灵茶渡地窖。茶汤浓如血,可暂镇玉镯裂纹,每用一次减寿三年。
有木有你爱喝的呢?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