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秋雨裹挟着硝烟味，沈园踩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时，怀表链子勒得胸口发紧。表盖内侧的梵文硌着掌心，这是三天前在战场掩埋遗体时，从战友胸腔取出的异物。黏腻的液体仿佛仍残留在骨缝间，随着心跳频率微微发烫。
推开灵茶渡木门的刹那，檐角铜铃震颤出奇异的蜂鸣。沈园浑身紧绷——这铃声与他在战壕里听见的撤退哨音如出一辙。柜台后的林妙擦拭铜镜的动作骤然停滞，青白色玉镯泛起不自然的猩红。沈园这才发现，镜中倒映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具军装骷髅，脊椎骨上插着他亲手刻的梅花刺刀。
「劳驾，龙井。」他哑着嗓子开口，喉结滚动时扯动颈侧蜈蚣状伤疤——那是战友濒死时抓挠留下的印记。瓷杯磕在木桌上发出脆响，沈园浑身紧绷。白瓷杯底粘着半片带血枇杷叶，叶脉间游动着银色蛊虫。林妙端茶的手腕微微发抖，玉镯红光渗进旗袍袖口，晕染出一圈青紫。
「您是头回来灵茶渡？」少女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指尖抚过玉镯裂纹时，碎屑簌簌落在沈园鞋尖。沈园低头避开那片玉粉，却瞥见她锁骨下方隐约浮动的针孔疤痕——与战友遗体上的弹孔位置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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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园第二次踏入茶馆时，带回半枚生锈军牌。铜镜中的骷髅这次张开了嘴，黑血在镜面蜿蜒成「慈安堂」三字。林妙的玉镯己蔓延至手腕根部，裂缝中渗出的红粉凝成九条扭曲人影。当沈园触碰军牌的瞬间，整座茶馆灌满刺鼻樟脑味——后院枇杷树正在落叶，每片叶背浮现针孔梵文。
「你战友没死在战场。」林妙突然割破手指，血珠滴入茶汤泛起金芒。沈园的怀表炸裂，无数血珀虫卵涌出却在玉镯粉末中飞灰湮灭。铜镜炸裂刹那，沈园目睹真相：白大褂研究员正给战友注射蓝色液体，床上的人……浑身布满青黑色经络，像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
实验室墙壁上贴满照片，每张都是面目模糊的士兵面孔。沈园的战友正躺在解剖台上，胸腔敞开，心脏位置插着一管泛着荧光的蓝色液体。研究人员手中的注射器突然转向镜头，玻璃管里蠕动的黑色物质让沈园寒毛倒竖——那形状竟与战友临终前瞳孔扩散的模样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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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的玉镯彻底粉碎。她颤抖着从妆匣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将玉镯粉末缓缓倒入掌心——那些细碎的晶屑泛着诡异的熔岩金光，竟自动凝结成与战友怀表梵文同源的纹路。
「该醒了。」少女将粉末覆上他渗血的断腕，伤口霎时腾起青紫色火焰。沈园痛呼着跌坐在地，眼前炸开璀璨星河——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战友在实验室被剥离意识的惨叫......
火焰熄灭时，沈园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出梵文刺青。林妙低头整理碎裂的玉镯残片，晨光中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整理一具易碎的古董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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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园登上渡轮时，忽然听见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循声望去，角落的阴影中，一只蓝猫正用爪子拨弄着一枚沾血的军牌——那是战友缺失的另一半。猫儿弓起脊背，尾巴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军牌上的梅花刺刀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蓝猫叼起军牌跃向桅杆，途中松开爪子，任凭金属片随风飘落江面。
沈园伸手去接，却只抓住一片染血的梵文纸笺，墨迹在指尖晕开成战友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