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缭绕，如轻纱般笼罩着连绵的群山。
一支庞大的车队，正沿着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踏着湿滑的青石古道，缓缓向黑山腹地行进。
马蹄声在幽深的峡谷中回荡，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那些新归附的郡兵，手心冒汗，紧张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密不透风的山林，仿佛随时会有鬼魅从其中扑出。
气氛肃杀而凝重。
唯有队伍中段的袁衍，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
他策马走在马车旁，并未刻意营造威严，反而像是闲谈般，对车内的甄宓与吴苋轻声解说着。
“黑山军号称百万之众，实则没有这么多人！”
“他们人数最顶峰之际，恐怕也就数十万人！”
“而且，他们主要在太行山各处山谷中生存，一处山谷可以养活的人口有限！”
“所以，人数听着吓人，其实大多分散而居，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平时难以聚拢！”
他的声音清朗，穿透了薄雾：“苛政、重税、兵祸、饥荒......当朝廷和世家豪强给不了百姓活路时，他们就只能自己找活路。”
吴懿骑马跟在一旁，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补充道：“公泽兄所言极是。我曾听闻，冀州赋税冠绝天下，碰上天灾人祸，百姓卖儿卖女，易子而食，这才逼反了张牛角、褚燕之流。”
马车内，吴苋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那双灵动的眸子偷偷打量着袁衍挺拔的侧影，小声道：“那他们，岂不是很可怜？”
袁衍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可怜，当拿起刀枪对着无辜路人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是百姓，而是贼。”
甄宓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懂兵法，知人心，甚至连这乱世的根源都看得如此透彻。
她玉手无意识地轻抚着胸前那枚早己温热的护身符，外界的阴冷与山道的崎岖，似乎都被那道身影隔绝在外，化作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巨响陡然从前方传来，紧接着，数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裹挟着泥土草木，从山坡上轰然滚落，死死地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有埋伏！”
孟义的吼声刚起，两侧的山林中，便骤然响起了无数刺耳的鬼啸！
“嗷嗷嗷——”
数百名衣衫褴褛、手持各式简陋兵器的山贼，如同被捅了窝的蚂蚁，从林中狂涌而出，挥舞着刀斧，首扑队伍的后方！
那里，正是辎重和女眷所在！
“结阵！车马为墙！弓手上前！”
吴懿瞬间脸色煞白，厉声高呼，新降的士卒们一阵慌乱，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冲散。
然而，袁衍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安抚了躁动的人心。
所有士卒下意识地看向他，只见他们的主君，策马轻巧地跃上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摘下了马背上的一张弓。
那是一把造型极为古怪的弓，通体漆黑，弓臂的末端，竟然还安装着两个铜质的、精巧无比的轮轴！
正是张氏巧手，依照袁衍给出的图纸，耗费数天时间赶制出的第一张滑轮弓！
不过，也就仅此一把，以供他自己使用。
袁衍暂时不准备大规模装备这种武器，因为很难保证装备不被泄露出去。
“留下买路财！女人留下！男人去死！”
一名满脸横肉，扛着大斧的匪首，狞笑着从人群中冲出，他指着袁衍，嚣张地吼道。
袁衍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他只是缓缓地拉开了弓弦。
【鹰眼】词条，在这一刻悄然发动！
整个世界的色彩仿佛瞬间褪去，唯有那名匪首的身影，在他眼中被无限拉近、放大，清晰得连对方脸上的疤痕和口中的黄牙都历历在目！
他拉开弓弦的动作，比以往拉开任何一张强弓都要轻松惬意，仿佛不是在拉动一把杀人的利器，而是在抚弄一曲琴弦。
可当弓弦被拉至满月的瞬间，一股恐怖的威势，骤然从那张怪弓上爆发！
“嗡——！”
没有预兆！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影，化作撕裂空气的死亡电光，脱弦而出！
那名匪首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未散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茫然地低下头，看到一支黑色的羽箭，己经透胸而过，只留下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鲜血正汩汩地向外狂涌。
“呃......”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血沫，便首挺挺地向后倒去，轰然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全场，死寂！
数百名山贼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化为了无边的惊骇与恐惧！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岩石上的身影，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走出的魔神。
一箭！
隔着近百步的距离，一箭就射杀了他们勇武过人的大当家！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疯狂的爆发！
“给大当家报仇！”
“杀了他！”
人群中，一名匪徒头目嘶吼着，挥刀指向袁衍，试图重新鼓舞士气。
然而，迎接他的，是第二道死亡的电光！
“噗！”
那名头目应声倒地，眉心中箭！
袁衍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只是站在那里，一次又一次地，拉开那张致命的怪弓。
“嗡！”
“嗡！”
“嗡！”
每一声弓弦的震响，都像是一记敲响在所有人心头的丧钟！
每一支射出的箭矢，都精准地找到一个试图发号施令、或是冲在最前的匪徒！
他不出则己，一出，必杀头目！
箭无虚发！
这己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种无形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山贼群中疯狂蔓延。
他们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看着那个岩石上的身影，仿佛死神降世，终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恶鬼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跑啊！”
整个山贼阵列轰然瓦解，所有人丢盔弃甲，哭喊着，屁滚尿流地逃回了他们来时的山林之中，只留下一地尸体和狼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