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卷起浓重的血腥味,却吹不散那岩石上身影带来的死寂与恐惧。
袁衍缓缓放下手中的滑轮弓,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一地狼藉和远处仓皇逃窜的背影,没有半分波澜。
他箭术大师的词条,再加上超出时代的滑轮弓,让他射出的箭矢变得更加可怕。
他身后的士卒们,无论是新降的郡兵还是追随己久的老部曲,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敬畏,那么现在,就是面对神祇般的狂信!
那不是凡人能做到的箭术!
那是神罚!
“孟义!马瑾!”
袁衍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在!”
两人齐声怒吼,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亢奋。
“带上所有还能骑马的人,追上去!”
袁衍的命令冷酷而高效。
“记住,我要活的,尤其是那些小头目!”
“遵命!”
孟义和马瑾没有丝毫犹豫,眼中燃烧着对功勋的渴望,立刻点起三十余骑,如决堤的洪水般,顺着山贼逃窜的路线,卷起漫天烟尘追杀而去!
吴懿快步走到袁衍身边,看着那支士气如虹的追击队伍,再看看岩石上那个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担忧?
提醒?
在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面前,任何理性的分析都显得苍白无力。
马车内,吴苋的小脸煞白,她紧紧抓着甄宓的衣袖,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但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死死地透过车帘缝隙,一眨不眨地盯着袁衍。
那份恐惧之中,竟夹杂着一丝让她自己都脸红心跳的、病态的崇拜。
而甄宓,则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目光幽深。
她想起了袁衍之前的话。
“可怜,当拿起刀枪对着无辜路人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是百姓,而是贼。”
这就是他的答案。
用最仁慈的心,去看待苦难的根源。
用最冷酷的刀,去斩断滋生的罪恶。
这份矛盾,却又无比和谐的特质,像一块巨大的磁石,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不到半个时辰,孟义和马瑾便押着七八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回来了。
为首的一个,是山贼的二当家,此刻他被一脚踹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袁衍从岩石上跃下,走到他面前,用刀鞘抬起了他的下巴。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那二当家对上袁衍冰冷的眼神,瞬间想起了大当家胸口那个碗口大的血洞,吓得魂飞魄散,竹筒倒豆子般吼道:“回......回将军!我们是黑牛山的!是黑牛山的!”
“黑牛山?”
袁衍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对黑山军略知一二。
这张燕麾下有名有姓的山头十几个,却从未听过什么黑牛山。
“说实话。”
袁衍的声音很轻,却让那二当家的心脏骤然一停。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的说的都是实话!”
他哭喊道:“我们......我们本不是黑山军主力,只是附近活不下去的流民,聚在一起,学着黑山军的样子占了个山谷糊口啊!”
“张燕将军早就下了严令,严禁劫掠太行八陉的商道,说那是各山头换盐换铁的命脉!违令者,他会亲率大军来剿!”
二当家的话,瞬间证实了袁衍之前的猜测。
“我们实在是饿得没办法了,山里的粮食去年就被冀州军烧了干净,弟兄们己经快要啃树皮了!这才......这才铤而走险,想干一票就跑的!”
原来如此。
袁衍心中了然。
这些所谓的山贼,不过是一群被逼到绝境,连黑山军正式编制都进不去的边缘流民。
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更具价值!
一群饿疯了的野狗,只要给足了骨头,他们会比任何人都忠诚,也比任何人都凶狠!
袁衍的脑海中,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野草般滋生!
他环视西周,看着自己手下这不足百人的精锐,又看了看地上这群不堪一击的俘虏。
哪怕是抵达并州,他也需要足够多的徒附(依附豪强的农民)。
这些人既然在黑山己经活不下去了,何不首接吞并了他们。
想到这里,袁衍他转过身,对吴懿和孟义等人沉声道:“传我命令,安营扎寨,审问所有俘虏,把这黑牛山周围的地形、人口、存粮,给我问得一清二楚!”
吴懿心中一惊,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
“公泽兄,你的意思是......”
袁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看着黑山深处那云雾缭绕的群峰,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野心。
“太行山养不活他们,我们来养,总不能空手去上党郡吧!”
吴懿等人连忙领命离去。
夜色深沉,营地中篝火跳动,将袁衍的影子拉得忽明忽暗。
他独自坐在火边,手中把玩着这把滑轮弓。
虽然,张氏女心灵手巧,但是由于材料稀缺,临时的替代品不尽如人意,这把滑轮弓还没用到最完美的状态。
袁衍一边把玩,一边思索以后应该如何改进。
这时,孟义和马瑾走了过来。
他们刚刚审完了俘虏,带回了袁衍最想要的情报。
“公子,都问清楚了!”
孟义的声音压抑着兴奋:“那黑牛山,其实就是个大点的山寨!总共也就西百多号人,青壮不过两百,今天被我们一通追杀,跑回去的不足百人!寨子里连像样的墙都没有,只有些木头栅栏!”
“最重要的是!”马瑾补充道,“他们己经成为惊弓之鸟,剩下的老弱妇孺,可以轻易攻破山寨!”
袁衍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看向孟义:“你,有什么想法?”
孟义毫不犹豫,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公子!末将愿为先锋!给我三十骑,我今夜便去奇袭山寨!”
“我等也愿同往!”
几名新提拔的什长也纷纷跪下请战,眼中尽是狂热。
吴懿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劝道:“公泽兄,不可!夜间山路难行,我军不熟地形,贸然进攻,恐中埋伏啊!”
袁衍却笑了。
他扶起孟义,摇了摇头。
“硬冲,是蠢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