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日子,在剧痛与微弱的麻痒交织中缓慢爬行。
朱奋(王钢)彻底化身成了自虐狂。那截手臂粗的朽木棍成了他最亲密的“伙伴”,每日与它进行着血肉模糊的“交流”。大腿、手臂、后背…凡是能下得去手的地方,都布满了深紫近黑的淤痕,旧的未消,新的又叠加上去。每一次沉重的闷响,都伴随着他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汗水浸透了他那件唯一还算完整的旧袍子,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在破屋里弥漫。
效果…微乎其微。
那一丝微弱的、如同幻觉般的麻痒感,始终存在,却也始终无法壮大,无法转化为真正的力量。被棍子反复蹂躏的肌肉,除了变得更痛、更僵硬,似乎并未产生本质的蜕变。反倒是身体积累的伤痛和虚弱感,在一次次自虐中不断加重。饥饿,像一头永不餍足的野兽,时刻啃噬着他的胃袋。内务府克扣的份例,孙得禄送来的东西,比李福贵时期好不了多少——发霉的糙米,夹杂着砂砾的黑面,几块咸得发苦的腌萝卜。这点东西,连维持基本的生存都勉强,更别说支撑他这种近乎疯狂的“修炼”。
朱奋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喘着气,刚刚结束一轮“棍棒洗礼”,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瘦骨嶙峋的手臂,上面布满狰狞的淤青,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焦躁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妈的…这样下去不行…”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神阴鸷,“身体底子太烂,营养跟不上,练到死也就是个抗揍点的沙包!得搞吃的!搞钱!搞资源!”
变强的渴望从未熄灭,但现实的困境像冰冷的铁链,死死锁住了他的手脚。冷宫是牢笼,内务府是吸血鬼,他连这方寸之地都走不出去!
无名指上,那枚铅灰色的昆仑秘境戒指,冰凉依旧。他无数次集中意念,试图再次感知那茅坑之外的空间,或者引导出戒指的其他能力。除了偶尔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捕捉的空间涟漪(更像是错觉),戒指对他的意念毫无反应。它就像一个沉默的、冰冷的旁观者,静静套在他的手上。
“废物!都是废物!” 朱奋烦躁地低吼一声,一拳砸在身边的破草垫上,激起一片灰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小翠儿的要沉重些,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假模假式的恭敬。
“三殿下?您在屋里吗?奴才孙得禄,给您送这个月的份例来了。” 一个油滑的声音响起。
孙得禄!那个李福贵之后的内务府新管事!
朱奋眼神一厉,迅速收敛起脸上的戾气,换上一副麻木疲惫、带着一丝怯懦的神情,挣扎着坐起身,哑声道:“…进…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微胖、面团脸、小眼睛透着精光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抬着一个不大的、盖着灰布的箩筐。孙得禄脸上堆着职业化的假笑,目光飞快地在朱奋身上扫过,掠过那些显眼的淤青时,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了然——废物皇子自暴自弃,殴打自己泄愤?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哎哟,殿下!您这是…练功呢?” 孙得禄夸张地吸了口气,假惺惺地关心道,“可要当心身子骨啊!”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小太监把箩筐放下,掀开灰布。里面是半袋糙米,一小袋黑面,一罐腌萝卜,还有…几块明显是厨房剔下来、带着碎骨和淋巴的劣质肉皮。
“殿下,这是您这个月的份例。” 孙得禄笑眯眯地,指着那点东西,“奴才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牙缝里给您省出来的,比上个月可强多了!您瞧瞧这肉皮,多新鲜!” 他指着那几块散发着油腻腥气的肉皮,语气仿佛施舍了天大的恩惠。
朱奋看着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恩惠”,胃里一阵翻腾,怒火在胸中灼烧,脸上却维持着麻木和一丝卑微的讨好:“有劳…孙公公费心了…”
孙得禄很满意朱奋这副“识相”的样子,脸上的假笑更深了。他踱了两步,状似无意地打量着破败的屋子,目光扫过墙角那堆破烂,最后落在朱奋身上,小眼睛眯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殿下…奴才听说…您这‘静思苑’啊…前朝的时候…好像是前朝末帝一个宠妃幽居的地方…后来那宠妃…啧啧…悬梁自尽了…这地方…不太干净呐…”
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朱奋的反应,见对方只是茫然地低着头,胆子更大了些,凑近一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诱惑:“不过呢…奴才在宫里的老人那儿…还听到点别的…说那位宠妃…死前…好像…好像藏了点东西在这附近…据说是…是白莲教孝敬的…什么…什么宝贝?”
白莲教?宝贝?!
朱奋的心脏猛地一跳!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被激活!明朝!白莲教!这可是贯穿整个大明王朝的造反专业户!他们所谓的“宝贝”,要么是造反经费,要么是邪门武功,要么就是蛊惑人心的邪物!
孙得禄看到朱奋低垂的眼帘似乎颤动了一下(其实是朱奋强压激动),以为自己抛出的诱饵起了作用,心中冷笑: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废物!这种虚无缥缈的鬼话也信?他继续添油加醋:“殿下您想啊…那白莲教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随便漏点指缝儿…啧啧…奴才想着…您要是能…嗯…找到那么一星半点儿…奴才在内务府也好帮您…活动活动不是?至少…让您这日子…过得舒坦点?” 他搓着手指,暗示再明显不过——找到“宝贝”,分他一份,他就能在份例上“照顾”朱奋。
贪婪!赤裸裸的贪婪!这孙得禄,比李福贵更阴险!用虚无缥缈的“白莲宝藏”当诱饵,想空手套白狼,榨取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甚至可能想借机坐实他“私藏禁物”、“勾结邪教”的罪名!
朱奋心中杀意翻腾,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被巨大诱惑击中的、带着惶恐和贪婪的复杂表情,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宝…宝贝?孙公公…您…您说的是真的?在…在哪儿?”
“哎哟,这可不好说!” 孙得禄故作高深地摆摆手,“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老话儿…可能在…后院的枯井里?或者…哪个墙缝儿?殿下您没事儿多琢磨琢磨…说不定…老天爷开眼呢?” 他敷衍着,目的己经达到——给这废物皇子一个虚无的希望,让他乖乖待着别惹事,顺便还能看看能不能刮点油水。
“是…是…多谢孙公公提点…” 朱奋一副被巨大馅饼砸晕的样子,连连点头。
孙得禄看着他这副“上钩”的蠢样,心中鄙夷更甚,假笑着又寒暄几句,便带着小太监施施然离开了。留下那点可怜的份例和一屋子令人作呕的油腻肉皮味。
门关上,朱奋脸上那副贪婪惶恐的蠢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机和一种豁然开朗的狂喜!
白莲宝藏?狗屁!那是孙得禄编的鬼话!
但“白莲教”这三个字,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明朝!综武世界!白莲教算个屁!他想到了真正惊天动地的宝藏——九阳神功!
前世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倚天屠龙记》!昆仑山脉!朱武连环庄附近的山谷!那只肚里藏着《九阳真经》的白猿!
九阳神功!至刚至阳的绝顶内功!练成后内力自生速度奇快,无穷无尽,百毒不侵,更是疗伤圣典!这不正是为他这具废柴身体量身定做的神功吗?!什么《皇极经》残篇,在九阳神功面前就是垃圾!只要能找到它,困扰他的所有问题——经脉淤塞、根骨废柴、身体虚弱——都将迎刃而解!甚至能一跃成为顶尖高手!
狂喜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这才是他最大的金手指!比那枚时灵时不灵的破戒指靠谱一万倍!
目标瞬间清晰:出宫!去昆仑山!找白猿!拿九阳真经!
但…怎么出去?
冷宫守卫虽然松懈,但并非没有。白天赵磐留下的两名侍卫虽然不会时刻盯着他,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附近巡视。宫墙高耸,以他现在的身体,爬上去就是找死。唯一的出口…就是每天清晨,运送宫中污物(主要是夜香)的“净军”车队离开的那道偏僻的侧门!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朱奋脑中迅速成型!
接下来的几天,朱奋彻底“沉迷”于寻找“白莲宝藏”。他不再自虐,而是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拖着依旧伤痛的身体,在冷宫后院那片荒草丛生、堆满杂物的区域“翻找”。他表现得异常专注,甚至有些神经质,用一根破木棍在草丛里乱捅,在断壁残垣间摸索,对着那口早己干涸、散发着恶臭的枯井探头探脑,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的“异常”举动,自然落入了那两名负责“看守”的侍卫眼中。两人远远看着,脸上毫不掩饰地挂着讥讽和鄙夷。
“嘿,看那废物,还真信了孙得禄那套鬼话?”
“找白莲宝藏?我看他是想钱想疯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随他折腾吧,总比发疯打人强。李福贵那事儿,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
“也是,盯着点别让他跑出院子就行,这鬼地方,他还能飞了不成?”
侍卫的议论,朱奋听得一清二楚。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麻痹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个做着白日梦的蠢货疯子!
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和准备。目标,是后院角落里那几个散发着冲天恶臭、污秽不堪的巨大夜香桶!那是冷宫唯一的“污物处理点”,每隔三天,会有专门的净军太监在凌晨时分来收集、运走。
时机,就在两天后!
行动前的夜晚,朱奋将最后一点能吃的糙米和腌萝卜囫囵吞下,勉强压住腹中的饥饿感。他拿出那张《皇极经》残篇,撕下边缘一小条相对坚韧的空白部分,用一块烧黑的木炭,极其小心、快速地画了一张极其简略的路线图——从冷宫到那个偏僻侧门的路径。他将纸条卷好,塞进怀里。又找出一件相对厚实、颜色最深的旧内衫,撕成布条,紧紧缠在手掌和小臂上,既是防护,也是为了应对可能的攀爬。
最后,他摊开左手,死死盯着无名指上那枚铅灰色的昆仑秘境戒指。
“老伙计…这次…靠你了!” 他低声自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集中全部意念,想象着戒指内部的空间,想象着那茅坑的景象,然后…尝试着将意念投射到墙角那几个巨大的夜香桶上!
收!把桶里的污物…收进去!
意念疯狂催动!戒指依旧冰冷沉寂。
朱奋毫不气馁,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精神高度集中,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回想着第一次发动戒指时那种绝境下的本能冲动,试图找回那种感觉!
嗡…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就在朱奋精神快要耗尽、几乎绝望的时候,戒指似乎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一股极其细微、冰冷而粘滞的吸力,如同蛛丝般,极其艰难地从戒指上延伸出去,触碰到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夜香桶!
有反应!
朱奋狂喜!他死死咬住牙,榨干最后一丝精神力,全力催动!
哗啦…咕噜噜…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隔着厚厚墙壁的液体搅动声,极其诡异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伴随着一股更加浓烈、几乎让他当场呕吐的恶臭幻象!
再看那个巨大的夜香桶——里面那深褐色、粘稠得如同泥浆、表面漂浮着不可名状之物的污秽液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有效!真的有效!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消耗的精神力巨大,但这戒指,真的能“收”东西!不仅仅是活人!
朱奋强忍着恶心和眩晕,死死坚持着。首到那个桶里的污物下降了接近三分之一,他才感觉精神力彻底枯竭,脑袋像要裂开一样剧痛,不得不停止。戒指的吸力瞬间消失。
成了!虽然没能完全清空,但桶里空出了相当一部分空间!足够他蜷缩进去了!而且污物下降,恶臭似乎也淡了一丝丝?或许是心理作用?
他看着那个空了一截、依旧恶臭熏天的夜香桶,眼中没有丝毫嫌弃,只有冰冷的决绝和一丝疯狂的笑意。这,就是他的“诺亚方舟”!
凌晨时分,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黑暗、守卫也最懈怠的时刻。
朱奋如同幽灵般溜到后院角落,躲在一堆破烂后面。远处传来车轮碾压石板路的轱辘声和低沉的吆喝声——净军的车队来了!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成败在此一举!
两个穿着油腻肮脏号衣、捂着口鼻的净军太监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动作粗鲁地抬起那个被朱奋“处理”过的夜香桶。桶的重量明显比预期的轻了不少,其中一个太监嘟囔了一句:“咦?今天这桶怎么这么轻?那帮懒鬼没拉够?”
“管他呢!轻点还不好?赶紧抬走!臭死了!” 另一个太监不耐烦地催促。
两人合力,将大桶抬上板车,用绳索草草固定。板车上己经堆了好几个同样恶臭熏天的桶。朱奋看准两人转身去抬旁边另一个桶的瞬间,如同狸猫般(尽管动作因伤痛有些僵硬)从藏身处窜出,借着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掩护,悄无声息地掀开目标桶的盖子(盖子并未盖严实),用尽全身力气,忍着那几乎将他熏晕过去的恶臭,将自己瘦小的身体硬生生塞了进去!
桶壁冰冷粘腻,残留的污秽物糊了他一身。浓烈到极致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毒气,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刺激得他眼泪鼻涕瞬间狂涌,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窒息!他死死咬住缠在手臂上的布条,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蜷缩在桶底狭窄的空间里,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盖子被重新盖上,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令人绝望的恶臭。车轮再次转动,轱辘轱辘地碾过石板路。
朱奋蜷缩在冰冷粘腻的污秽中,身体因恶臭和紧张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带来一丝疼痛,提醒着自己还活着。每一次颠簸,都让桶壁撞击着他的身体,残留的污物沾满全身。
但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冲破牢笼的、近乎野蛮的狂喜和无比强烈的渴望!
宫门!那道象征囚禁的宫门,越来越近了!
昆仑山!九阳神功!力量!尊严!复仇!
这一切,都在那恶臭弥漫的桶外,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等待着他!
车轮碾过宫门门槛时那一声轻微的颠簸,如同天籁之音,在朱奋耳中响起。
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