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守阳(朱奋)体内真气如同蛰伏的火山,烙印的反噬虽被强行压制,却如同附骨之疽,时刻侵蚀着他的经脉与心神。每一次调息,都是一场与混沌和剧痛的拉锯战。而小龙女,记忆如同一盘打散的拼图,混乱不堪,只余下寒潭的冰冷、掌印的剧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她身体虚弱,寒毒在经脉中隐隐作痛,右肩那诡异的冰蓝掌印在情绪波动或阴雨天时,会透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带来刺骨的阴寒。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山野之间。守阳在前方开路,步履虽稳,但背影透着难掩的疲惫。小龙女紧随其后,白裙染尘,清丽的容颜带着病态的苍白和挥之不去的茫然。交流极少,往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代替了言语。守阳寻来食物和清水,她会默默地接过;他找到避雨的山洞,她便安静地蜷缩在角落。一种奇异的共生关系在沉默中建立——守阳提供着生存的庇护和方向,而小龙女的存在,她那体内与烙印隐隐共鸣的阴寒气息,竟在某种程度上,微妙地安抚着烙印躁动的冰冷贪婪,让守阳压制反噬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顺畅?
命运的指引,或是烙印深处对至强锋芒的本能渴求,不知不觉间,将他们引向了一处人迹罕至、峭壁环抱的深谷。
甫一踏入谷口,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便扑面而来!并非杀意,而是历经岁月沉淀、睥睨天下的孤高剑意!谷中草木稀疏,怪石嶙峋,唯有一条清澈见底、却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溪流蜿蜒而过。溪流尽头,是一挂飞泻而下的瀑布,水声轰鸣,溅起漫天水雾。
而在瀑布之侧,一面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赫然矗立!石壁之上,竟以指力或剑气刻着数行铁画银钩、力透石背的大字:
「余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 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落款处,是三个仿佛蕴含着无尽锋芒与寂寥的字——**独孤求败**!
字迹入石极深,历经风雨侵蚀,依旧清晰可见,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残留着当年剑魔睥睨天下的绝世锋芒!仅仅是注视着这些字,守阳便觉丹田深处的烙印猛地一颤,并非贪婪的吞噬欲,而是一种遇到同等级存在的忌惮与…隐隐的兴奋!体内狂暴混乱的真气,竟在这股浩荡孤高的剑意笼罩下,被强行压制了一丝躁动!
“好强的剑意!” 守阳心神剧震,眼中爆发出夺目的光彩。这剑意中蕴含的破灭万法、唯我独尊的意境,与他纯阳无极功追求的中正平和、阴阳流转截然不同,却同样达到了武道的巅峰!更重要的是,这股至强的“锋锐”意志,似乎对压制他体内烙印的混沌与吞噬本能,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
小龙女也感受到了这股磅礴的剑意,她空洞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仿佛被这纯粹的锋芒刺破了些许迷茫。她下意识地靠近了守阳一些。
循着剑意最浓烈处,他们在瀑布后方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的隐秘山洞。洞口不大,但内里却别有洞天。
洞内干燥宽敞,石桌石凳俱全,显然曾有人居住。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内一角,以碎石简单堆砌的一座坟冢。冢前并无墓碑,只斜插着几柄形态各异的长剑!
第一柄,青光闪烁,凌厉刚猛,无坚不摧,乃弱冠前所用,锋芒毕露;
第二柄,紫气氤氲,软剑无常,招式诡谲,却因误伤义士被弃于深谷;
第三柄,玄铁无锋,大巧不工,重剑无俦,西十岁前持之横行天下;
第西柄,木剑腐朽,己近烂柯,却隐隐透出返璞归真、不滞于物的至高意境。
而在西柄剑旁,还静静躺着一柄蒙尘的、样式古朴的连鞘长剑。它没有前西柄的赫赫威名与奇异特质,显得平平无奇,剑鞘上甚至没有任何装饰。但守阳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时,丹田烙印的悸动却最为清晰!那并非贪婪,而是一种“同类”相遇的共鸣!这柄看似普通的剑,竟蕴含着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混沌剑意!是独孤求败晚年所铸?还是他追寻更高境界时偶得的异宝?
“此处…甚好。” 守阳环顾这遗世独立的剑谷,感受着无处不在的孤高剑意对体内混乱的压制,心中己然决定。此地剑意浩荡,隔绝尘嚣,更有寒潭溪流(虽不如古墓寒潭邪异,但寒气精纯),正是疗伤、压制烙印、并尝试化解小龙女体内掌印寒毒的绝佳之地!更重要的是,此地是独孤求败的埋剑之所,蕴含着绝世剑道传承,对他参悟自身武道、寻找控制烙印之法,或许有莫大机缘!
他看向小龙女。小龙女也正望着那几柄剑,眼神不再全然空洞,似乎被那沉寂的锋芒所吸引,又似乎因这洞中的寂静与远离尘嚣而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宁。她察觉到守阳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清澈的眸子映着他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说:这里,可以留下。
于是,剑谷成了他们临时的“家”。
疗伤与修炼,成了生活的全部。
守阳每日盘坐于刻有独孤遗言的石壁前,或是瀑布之下承受激流的冲刷。他不再强行压制烙印,反而尝试以纯阳无极功为根基,引导体内狂暴混乱的力量,去模拟、去感悟石壁上那破灭一切的孤高剑意!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狂暴的真气与冰冷的吞噬本能,在独孤剑意的“磨刀石”下,时而冲突爆发,让他痛不欲生,口喷鲜血;时而又在剑意的强行梳理下,诡异地达成一丝短暂的平衡与凝练。
每当守阳气息狂暴,濒临失控边缘时,小龙女便会默默地出现在他不远处。她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说来也怪,她体内那源自寒潭的阴寒之气,以及肩头掌印散发的冰冷邪意,在守阳最混乱的时刻,竟能形成一种微妙的牵引和“锚点”,如同黑暗中一盏微弱的冰灯,让守阳在混沌的漩涡里,抓住一丝清明的方向。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无言的镇定剂。
小龙女的恢复则更依赖于环境。守阳每日以自身纯阳真气,辅以在谷中寻到的阳性草药,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经脉,驱散寒毒。纯阳真气进入她冰冷的经脉时,总会引起掌印剧烈的反抗,黑气弥漫,带来刺骨的剧痛。小龙女总是咬紧牙关,冷汗涔涔,却从不喊痛,只是用那双渐渐恢复神采的眸子,倔强地看着守阳。
“忍着点。” 守阳的声音低沉,动作却无比专注和轻柔。看着眼前女子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唇瓣和紧蹙的眉头,他心中那份怜惜与责任,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
闲暇时,守阳开始动手改造这个临时的家。他伐来坚韧的紫竹,在靠近溪流的平坦处,搭建起一座简单却牢固的竹屋。屋顶覆以宽大的芭蕉叶和茅草,足以遮风挡雨。屋内,以平滑的石板为床,铺上干燥柔软的干草和兽皮。他甚至用藤蔓和树枝编了一张粗糙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小龙女起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忙碌。渐渐地,她开始帮忙。她会去溪边清洗守阳带回来的野果,会默默地将干草铺得更平整,会在守阳专注于研究那柄蒙尘的混沌之剑时,为他端来用竹筒盛放的清水。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生疏和笨拙,带着久离人烟的疏离感,但那份默默分担的心意,却让守阳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
一次,守阳在瀑布下练功过度,引动内伤,咳血不止,脸色灰败。小龙女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焦急。她犹豫了许久,最终伸出冰冷的手,用衣袖笨拙地去擦拭他嘴角的血迹。
那微凉的触感,让守阳微微一怔。他抬头,对上小龙女那双不再空洞、而是盛满了担忧与无措的眸子。那眼神清澈见底,映着他狼狈的样子,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了一圈从未有过的涟漪。
“我没事。” 他抓住她微凉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小龙女的手腕在他掌心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抖动,苍白的脸颊上,竟悄然浮起一抹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红晕。
寒潭的溪水潺潺流过竹屋旁,带着终年不散的凉意。然而在这简陋的竹屋之内,在独孤求败寂寥的剑意笼罩之下,两颗饱经创伤、冰冷孤独的心,却在这相依为命的疗伤与生活中,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开始融化,开始靠近。
守阳拿起那柄蒙尘的混沌之剑,轻轻着古朴的剑鞘。剑鞘冰冷,但他心中,却因身后那道默默注视的清冷目光,而滋生出一丝踏实的暖意。前路依然凶险,烙印与掌印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但至少在此刻,在这遗世独立的剑谷之中,他们拥有了一个可以喘息、可以互相倚靠的“巢”。
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瀑布的轰鸣是永恒的背景音。简陋的竹屋,隔绝了外界的风雨,也暂时隔绝了过去的噩梦。疗伤、修炼、以及那在沉默中悄然滋生的、连他们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情愫,在这剑魔长眠的深谷里,静静地流淌着。属于守阳与小龙女的故事,在这剑与寒的交织之地,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