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几嗓子一喊,立马就激发了北方人的体内的属性。
不少人都围观过来,其实对于县城大部分人而言,做生意这件事见怪不怪。
倒卖大毛子那边的香烟,香肠、奶粉...
只不过都是偷摸的,没有顾安胆子那么大,不过也是,顾安卖的都是蝲蛄小杂鱼,偷摸怎么卖?
“呦,这蝲蛄在桶里干架呢,抢媳妇呢啊。”有老哥开玩笑,他看到蝲蛄眼睛都亮了。
“这鲫鱼不错啊,又瘦又长,肉质紧实。”
“老弟,你这鱼和蝲蛄是松江里的不?”
“山沟沟里的,活水鱼,您放心好了,老姐要不要来两条鲫鱼炖豆腐,晚上给大哥喝上一碗,保管浑身发火。”顾成热切介绍。
他知道,自己手里这些东西一定是稀罕货。
农村抓这些都不容易,更何况在县城里,可以这样说,县城里有许多人只吃过蝲蛄酱,不知道蝲蛄长啥样。
“蝲蛄看着真漂亮,挺适合做成蝲蛄酱,和鸡蛋酱混在一起包饭团。”
“唉呀妈呀,味道老香了。”
“蝲蛄怎么卖,给我来三斤!”
“好咧,三毛钱一斤,物美价廉。”买蝲蛄的大姐刚想说贵,可是转念一想这大冬天,能买到这么漂亮鲜活的蝲蛄可不容易。
三毛就三毛。
真到后面馋虫上来,别说三毛,三块也得买。
蝲蛄酱的鲜美,没吃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
镇上的物价和县城的物价相比,顾安把蝲蛄提了一毛钱。
因为到后面,蝲蛄肯定越来越难抓。
“得,小杂鱼呢,没有杂鱼和蝲蛄一起,总觉得差点什么。”
“杂鱼一毛钱一斤。”
“那你给我来一斤杂鱼,这是一块钱,你拿好。”中年妇女递给顾安一块钱纸币。
顾安接过揣进口袋,“谢谢了,姐。”
“你看,三斤蝲蛄,翘翘的。”
“一斤一两杂鱼,就收你一斤的钱。”
中年妇女接过,很满意点点头,又忍不住夸了一句,“这蝲蛄真漂亮!”
见中年妇女一口气买了三斤蝲蛄,立马也有人站不住了,“小伙子,给我来二斤蝲蛄,一条鲫鱼。”
“我,我也要二斤蝲蛄。”
“我要五斤。”
“别挤,都别挤啊,咱们排队,一个个来,后天我还来呢。”
顾安的身前人越聚越多,看到白银似的白条,眼睛都首了。
三道鳞早就吃腻了,吃点小杂鱼才好下酒啊。
西十分钟左右,五大桶蝲蛄杂鱼卖的干干净净。
顾安这才得以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两边的棉裤口袋,都是鼓鼓囊囊的,顾安把桶整理好,推着小推车来到人少的地方。
一张一张毛票叔了起来。
29.9元!
这个钱,恐怕也只有公家单位主任级别的一个月才能拿到吧。
北风很冷,手中的钞票没有温度却滚烫,有了这笔钱,医药费的压力至少可以缓解一大波。
跺跺脚,暖暖手,顾安推着小推车赶去县医院。
就目前而言,怡安县只有一个县医院,周边分布不少小诊所。
但是小诊所只能看小病,感冒发烧头疼,大病只能来县医院。
要知道,来县医院看病的不可能只有县城里的人,各个村落,生了重病都得来县医院看病。
这就导致了县医院人满为患,很多病人没有病房住,只能住在走道,甚至做手术都要排队。
好在县医院设施齐全,走道也烧煤供暖,平均温度十几度,倒也不算太冷。
可时间熬人啊,住一天医院花费一天的钱,很多人拖着拖着就不治了,落下终生的毛病。
来到医院门口,医院的镂空大铁门锈迹斑斑,向外敞开,里里外外都是神色沉重的人。
顾安抬头看去,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五层高楼,最顶层是西西方方的镀金大字,怡安县医院。铁栏杆窗户,玻璃泛着淡淡的蓝光。
外墙被刷成了白色,墙上也用红字写了一些宣传标语。
【只生一个好,公家帮养老】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医院两旁的街道上,有不少移动摊贩在做生意。
烤红薯,馄饨饺子铺子、煮玉米...香气与热气缭绕。
顾安没有急着去医院,带来的食物己经冷了,即使拿上去也不能吃。
他想先找个饭店热一热。
县医院斜对面看到了一家国营饭店,他推着小推车快步走过去,小推车放在门口,倒也不担心被人偷走。
拿好布包裹,推门进去,温度比外面高上不少,舒服地打了个寒颤。
“您好,吃些什么?”服务员上前问。
“我不吃饭,我热饭可以吗?”顾安问道。
服务员不大,大概二十来岁小年轻,看着顾安满是补丁的蓝色棉服,一脸嫌弃,“你是不是不识字啊,这可是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是吃饭的地方,可不是给你热饭的地方。”
“去去去,一边去。”
顾安心平气和,“那吃饭多少钱?”
“你吃得起吗?”服务员耸肩,上下打量顾安。
顾安笑了笑,“应该可以的。”
“那你想吃什么?红烧肉还是排骨?”服务员专挑贵的说。
方回不想和他争论,准备起身离开,就在这时,后厨出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小伙子别放心上,他心情不好。”
“你要热饭是吧,小事情,我来给你放蒸笼上蒸一下。”
顾安道谢,又拿出一毛钱放在桌子上,“谢谢了。”
“钱不用,收回去。”
“用,怎么不用。”服务员倒是不客气,抓起一毛钱就放进口袋,翻着白眼,“红薯还是玉米饼子?”
顾安把布包裹打开,拿出西个铝制饭盒,打开盖子,还有五个鸡蛋放在桌子上。
服务员看着饭盒里的食物,愣住了。
猪肉炒白菜...这他妈叫猪肉炒白菜,怎么看着肉比白菜多?
两条筷子长的红烧鲫鱼,起码一斤半,在饭店可以卖到五毛钱一份。
还有这黄嫩嫩的炖鸡蛋,两毛钱。
“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瞎眼看人,快去热菜去。”
微胖中年男子笑呵呵的,从口袋掏出一盒老毛的低价香烟,递给顾安,“你叫我黑哥就好,家里人生病住院了?”
顾安接过,咬在嘴里,又接过递过来的火柴,歪头点上,这才点点头,“老妈和侄子走路不小心,一人摔断了腿,一人摔断了胳膊。”
刘黑子神色一滞,“还真是...祸不单行。”
“手术做了吗?”
“没有。”顾安摇头。
刘黑子幽幽吐出嘴里的烟雾,“那可有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