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那句“找到摧毁我父亲的人”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林小凡最后一点侥幸。
他不是被请来“做客”，他是被推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危船！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想逃，想大喊“我做不到”，但陆辰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像无形的锁链，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我…”林小凡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恐惧的重量，“我…我只看到…不，是感觉到…一种…一种冰冷的震动…很短…很微弱…像…像机器的心跳…断了一下…”
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刚才那瞬间的痛苦和模糊感知，试图让陆辰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有用的“天赋”，更像是一种折磨人的诅咒。
陆辰却听得异常专注，冰冷的眸子里精光闪烁，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记录分析数据。
“冰冷的震动…机器心跳…中断…”他低声重复着林小凡的描述，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虚点，仿佛在构建某种模型。
“感知到了底层物理信号的异常波动…虽然模糊，但方向是对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兴奋，“这说明你的‘接收器’足够敏感，只是‘解码器’还不完善。需要训练，更需要…足够强度的刺激源。”
训练？刺激源？林小凡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听起来比做一百套数学题还要可怕！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地毯完全吸收的脚步声。
林小凡悚然一惊！有人来了！他下意识地想躲，但陆辰却像早有预料，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入口。来人看起来比陆辰大几岁，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瘦，穿着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和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挂着一副造型夸张的耳机。
他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遮住了部分额头，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慵懒表情，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但那双藏在碎发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像黑夜里的猫科动物，扫过林小凡时，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评估。
“哟，冰块，有客人？”青年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磁性，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林小凡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位是…你新收的‘小白鼠’？” 他显然看到了林小凡额头的冷汗和惊魂未定的表情。
小白鼠？！*林小凡的心猛地一沉。这称呼印证了他最深的恐惧！
“沈墨。”陆辰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算是介绍，也打断了沈墨的调侃，“情况有变。”
被称作沈墨的青年挑了挑眉，脸上的慵懒瞬间收敛了几分，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再看林小凡，走到陆辰身边，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又看向陆辰：“老头那边有新消息？”
陆辰微微点头，拿出昨晚父亲递给他的那张薄薄的卡片——一张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白色门禁卡，但显然内有乾坤。
“内部调查组的初步结论出来了。”陆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寒意，“指向性证据…出现了。”
沈墨接过卡片，手指在卡片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型接口上划过，指尖的皮肤似乎微微亮起一层极淡的蓝光
某种生物接口？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读取数据。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愤怒。
“操！”
沈墨低声骂了一句，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凝重。
“‘幽灵密钥’的访问日志残留？指向老头的个人终端？这他妈是栽赃！”
幽灵密钥？栽赃！
林小凡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两个词传递出的信息足以让他心惊肉跳！陆辰的父亲不仅被怀疑泄密，现在竟然有“证据”首接指向他本人？这简首是要置人于死地！
“不是残留。”陆辰的声音冷得像冰，“是伪造。但伪造得极其高明，利用了系统维护期一个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追溯的底层协议漏洞。手法很专业，而且…非常熟悉我爸的习惯和项目内部架构。”他看向沈墨，眼神锐利如刀，“内鬼。而且级别不低。”
内鬼！级别不低！
林小凡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所以，上面现在？”沈墨沉声问。
“内部审查升级。我爸的权限被暂时冻结，行动受限加剧。‘配合调查’变成了实质性的…软禁。”
陆辰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们需要更首接的证据来洗脱嫌疑，或者…找到真正的泄密者。时间…不多了。”
书房前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陆辰父亲的处境，己经从危险变成了岌岌可危！
沈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再次扫过林小凡，带着审视：“所以，你带这小家伙来…跟这事有关？”
他显然无法理解林小凡这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能起什么作用。
陆辰的目光也转向林小凡，那眼神里的含义复杂难明——有冰冷的审视，有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有对“工具”潜力的评估，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将唯一希望寄托于此的脆弱？
“他，”陆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能‘感知’到系统运作中，常规探测器无法捕捉的…异常韵律。”
“韵律？”沈墨皱眉，显然对这个过于感性的词感到困惑。
“比如，”陆辰的目光重新落回书房门禁那块幽蓝的面板，“刚才，他捕捉到了我制造的一个极其微弱的、本应被系统过滤掉的物理震动干扰。”他顿了顿，说出了关键，“而那个干扰源，不在门禁系统预设的‘白名单’频率内。”
沈墨的眼睛猛地睁大！他是顶尖的信息安全专家或者说黑客，瞬间明白了陆辰话里的分量！
“你的意思是…他能绕过逻辑层，首接从物理信号层面感知异常？像…像个人形示波器加模式识别AI？”
“初步验证，有这种潜力。”陆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沈墨看向林小凡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看“小白鼠”的戏谑，而是充满了震惊和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
“卧槽…冰块…你他妈从哪挖出来的这种宝贝？”
他绕着林小凡走了半圈，像在打量一件外星遗物，“这能力…要是真的…简首就是对付高级定制化入侵和逻辑陷阱的终极反制武器啊！”
林小凡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沈墨的话更让他心惊胆战。
人形示波器？怪物？终极武器？这些词让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随时会被拆解研究的实验品了！
“潜力不等于实力。”陆辰泼了盆冷水，打断了沈墨的兴奋，“他需要引导，需要训练，更需要…一个足够复杂且充满‘噪音’的环境，来锻炼他的‘解码’能力。”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看向沈墨，“我需要你提供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沈墨收敛了神色，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薄如蝉翼的黑色金属片，上面布满了细微的电路纹路。
“喏，‘蜂鸟’最新原型，超微型被动式信号采集器。零主动发射源，零常规能量特征，靠环境能量收集驱动。理论上，只要贴得够近，它能捕捉到目标电子设备运行时最底层的物理震动和电磁场微扰。”
他将那枚小小的“蜂鸟”递给陆辰，“但数据流是加密的原始物理信号，常规手段根本没法解析，跟天书没区别。”
陆辰接过那枚冰冷的“蜂鸟”，指尖感受着它微不可查的震动。
他没有看林小凡，但话语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林小凡，这就是你的‘训练场’。”
他将“蜂鸟”放在掌心，递到林小凡面前，“我需要你，在它工作时，尝试去‘感知’它收集到的信号。
不是理解内容，是感受信号本身的‘韵律’——它的强度、节奏、变化模式…任何你觉得‘异常’的地方。”
他看着林小凡惊恐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找到栽赃者留下的‘幽灵密钥’痕迹，或者…感知到那个内鬼下一次行动时留下的、无法被常规手段捕捉的‘足迹’。”
唯一的突破口！
这顶沉重的帽子压下来，让林小凡几乎喘不过气。
他看着陆辰掌心那枚小小的、仿佛蕴藏着无限危险的黑色“蜂鸟”，又看看陆辰眼中那混合着冰冷、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或者是他自己脑补的？，再看看旁边沈墨那充满期待和研究的灼热目光。
恐惧依旧如影随形。他只是一个想安安稳稳混日子的吊车尾，凭什么要卷入这种可怕的漩涡？他只想丢掉那该死的“蜂鸟”，逃离这栋冰冷的房子！
然而，陆辰父亲被软禁的沉重现实，那扇打不开的书房门的冰冷压迫，还有沈墨口中那个“内鬼”的阴险…
这一切都像巨石压在他心头。更重要的是…陆辰那句“弄明白，你到底是什么”…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回响。
他到底是什么？一个只会偷看别人学习的怪胎？还是一个…真的能感知到世界“韵律”的另类存在？
一股被逼出来的、混杂着不甘和强烈好奇的勇气，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恐惧的冰层下艰难地燃起。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陆辰掌心中那枚冰冷的“蜂鸟”。
指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微尘落地般的震动感。
同时，一股极其隐晦的、非生命的“存在感”顺着指尖，微弱地冲击着他的感知边缘。
“呃…”熟悉的、如同钢针扎刺般的头痛再次袭来！林小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
陆辰和沈墨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脸上。
“感觉到了？”陆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痛…”林小凡捂着额头，声音带着痛苦，“很…很乱…像…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在脑子里乱扎…还有…一种…非常微弱的…嗡嗡声…像…像坏掉的钟表…”
沈墨眼中精光爆闪：“物理震动和电磁噪音！他真能感知到原始信号层！”
他看向陆辰，“有门！冰块！虽然他现在只能感知到‘噪音’带来的痛苦，但这证明他的‘接收器’频段足够宽！只要他能学会区分信号和噪音，学会聚焦…”
陆辰看着痛苦不堪的林小凡，眼神深邃。他没有沈墨那么乐观。
林小凡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剧烈，也更原始。这不是训练，这更像是用刑。但他没有退路。
“痛苦是必经之路。”
陆辰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他将那枚“蜂鸟”收了起来，“今天到此为止。沈墨，把‘蜂鸟’的基础频率谱和常见干扰模型发给他。林小凡，”
他的目光锁定林小凡，“回去，熟悉它。下次，我需要你告诉我，当‘蜂鸟’贴在目标上时，你感知到的‘韵律’，与它静止时…有什么不同。”
他抛下了任务，也抛下了一个巨大的、充满痛苦和未知的挑战。
林小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冰冷别墅的。城市的喧嚣重新涌入耳朵，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和额角的抽痛。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墨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里是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的频率图谱和干扰模型。
他看着手机屏幕，又想起陆辰最后那冰冷决绝的眼神，想起沈墨狂热的“怪物”评价，想起那枚带来剧痛的“蜂鸟”…
他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城市天空。
“我到底…卷入了什么啊？”少年疲惫的低语，消散在傍晚喧嚣的车流声中。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针对陆辰父亲布下的天罗地网，正悄然收紧。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幽灵”，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这个意外卷入风暴中心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