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滴敲打着车窗，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水痕。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林小凡心底的寒意和屈辱。
沈墨难得地没有聒噪，只是安静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后座沉默得像尊雕像的少年。
林小凡偏头看着窗外模糊倒退的街景，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陆辰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和那句毫无波澜的“沈墨，开车送他”。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试图压过心底那股翻涌的酸涩和……失望？
他到底在失望什么？
失望陆辰没有挽留？
失望他没有对那尴尬的一幕做出任何解释？
还是失望他那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咳…”沈墨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个…小白鼠，哦不，小凡同学…”
“我没事。”林小凡生硬地打断他，声音干涩。
沈墨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叹了口气：“冰块那人吧…就那样。智商高得吓人，情商有时候低得感人。尤其是…嗯…涉及到某些他不擅长处理的领域。”
林小凡身体微微一僵，但依旧没回头。
“还有啊，”沈墨继续道，语气带着点无奈，“他刚才端菜出来那架势，啧啧，那盘糖醋排骨差点被他捏碎了。认识他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这么…嗯…毛躁。”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估摸着，他可能是…被吓到了。”
“被吓到？”林小凡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嘲讽，“被什么吓到？被我穿着他的衣服？我是我穿的太丑了？”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难堪，脸颊又有些发烫。
“呃…”沈墨被噎了一下，随即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过来人的了然，“谁知道呢？也许是…发现自己的小白鼠长得太可口，超出了预期？有点…失控？” 他笑得促狭。
林小凡的脸瞬间爆红！他猛地转过头，恼怒地瞪着沈墨的后脑勺：“闭嘴！开你的车！” 这个沈墨，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沈墨识趣地闭嘴，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来这小白鼠同学，反应很激烈嘛。冰块这次，怕是踢到铁板，玩脱了。
接下来的几天，教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林小凡彻底贯彻了“三不”政策：不看、不听、不理陆辰。
他把自己埋在书本和习题里，努力按照苏博士报告上的理论，尝试着独自进行最基础的感知训练——比如在嘈杂的课间，尝试屏蔽掉无意义的喧闹，只去“听”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或者在物理实验室，努力分辨不同仪器运行时细微的电磁场差异。
效果很慢，而且经常失败。尤其是当陆辰的存在感如同巨大的磁石，时刻干扰着他的心神时。
但他憋着一股劲儿，就是不肯再向陆辰求助。他要用行动证明，没有陆辰，他也能慢慢摸索着掌控自己的能力！
而陆辰，似乎也完全接受了这种“冷战”状态。
他不再试图靠近，不再用眼神撩拨，甚至不再在图书馆“偶遇”。
他恢复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姿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除了必要的课堂互动，比如老师点名一起答题，他几乎当林小凡是空气。
只是，王胖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凡哥，你跟陆神…吵架了？”午休时，王胖子叼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你俩最近气氛好怪啊！他看你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你看他…嗯…好像压根就不看他？”
“没有。”林小凡头也不抬，用力戳着饭盒里的米饭，“不熟。”
“不熟？”王胖子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之前不是还一起去图书馆吗？不是还…嗯…挺有默契的吗？”
他想起了林小凡几次“超常发挥”时，陆辰那若有若无的关注。
“错觉。”林小凡言简意赅，把饭盒一推，“我吃饱了。” 说完起身就走，留下王胖子一脸懵逼。
林小凡走到教学楼僻静的转角，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长长吐了口气。装冷漠很累。
尤其是…当他不经意间瞥见陆辰独自一人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窗外，侧影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时，心底那点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柔软总会冒出来捣乱。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行！不能被假象迷惑！陆辰那种人，最擅长伪装了！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小凡正被一道复杂的电路分析题卡得抓耳挠腮，思路像一团乱麻。
他习惯性地想去看前排的物理课代表李薇，但想到自己“自力更生”的誓言，又硬生生忍住了。
就在他烦躁地放下笔时，一股极其熟悉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思维“韵律”，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毫无预兆地、强势地切入了他的感知领域！
是陆辰！他又来了！
这一次，那思维“韵律”的目标异常清晰——正是林小凡卡壳的那道电路分析题！陆辰仿佛就在他脑子里解题一般，清晰的逻辑链条、关键公式的选择、节点电压的设定…每一个步骤都如同高清影像般流畅地呈现！甚至比林小凡自己思考还要清晰十倍！
这简首是赤裸裸的挑衅！是炫耀！是在告诉他：看，没有我，你连道题都解不出来！
林小凡瞬间被怒火点燃！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向教室后方的陆辰！
陆辰似乎刚放下笔，正慢条斯理地合上习题集。他像是感应到了林小凡的目光，缓缓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激烈碰撞！
陆辰的眼神冰冷依旧，但林小凡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冰层下翻涌的、毫不掩饰的挑衅和一丝…恶劣的玩味！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想摆脱我吗？不是想证明自己吗？连道题都解不开，拿什么证明？
林小凡气得浑身发抖！理智告诉他，陆辰就是故意的！在用他最擅长的领域碾压他，刺激他！他应该无视！应该继续装冷漠！
但是！那股被轻视、被看扁的屈辱感，混杂着强烈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欲望——想要反击的欲望，想要证明自己价值的欲望——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理智！
他不再试图屏蔽陆辰的思维入侵！反而如同被激怒的斗士，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凶狠地“撞”了上去！
他要“看”！他要看清楚陆辰的每一个解题思路！他要证明，就算没有他主动引导，他也能“复制”下来！
没有白光，没有眩晕。但这一次，林小凡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和主动！陆辰那清晰的解题思路如同被强行下载一般，瞬间烙印进他的脑海！他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陆辰在某个关键节点进行逻辑跳跃时，那种微妙而自信的思维“触感”！
林小凡猛地抓起笔，不再看陆辰，低头在草稿纸上疯狂书写起来！笔尖沙沙作响，流畅地复现着陆辰的解题过程，步骤清晰，逻辑严密！
当他写下最终答案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夹杂着报复性的成就感猛地炸开！他成功了！他靠着自己“抢”来的思路，解开了难题！
他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陆辰！眼神里充满了“看！没有你我也行！”的挑衅！
然而，他预想中陆辰的错愕或恼怒并没有出现。
陆辰依旧平静地看着他。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冰封的假面悄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得令人心悸的满足感和一种近乎灼热的……赞赏？
那眼神，不再冰冷，不再挑衅，而是充满了猎人看到猎物终于按捺不住、主动踏入陷阱的狂喜！像是在欣赏一件终于展现出全部锋芒的、稀世的艺术品！
林小凡心中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作一片冰冷的茫然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慌。
陆辰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近乎邪气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口型，对着林小凡的方向，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漂亮。”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林小凡的心上！他瞬间明白了！
什么冷战！什么无视！都是假的！陆辰一首在等！等着他被激怒！等着他主动打破僵局！等着他再次使用能力！而他刚才那自以为是的反击和证明，恰恰落入了陆辰精心设计的圈套！他用最强势的方式宣告着：你永远摆脱不了我，林小凡。你的能力，你的反应，甚至你的愤怒……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巨大的挫败感和被玩弄于股掌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林小凡！他脸色煞白，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陆辰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绝对掌控的得意和灼热的占有欲，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就在这时，林小凡放在桌肚里的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加密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小心陆辰。他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九月六日，是个有趣的开始。”
九月六日！那是林小凡的生日！是他刚满十六岁不久的日子！也是他……第一次在数学课上，“复制”了陆辰能力的那一天！
这条短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林小凡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