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校园的阳光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混杂着青草、粉笔灰和少年汗味的空气涌入肺腑，熟悉又陌生。
他挺首了一米八的身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那个有点迷糊、成绩吊车尾、偶尔会走狗屎运的林小凡。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脑子里那份沉寂的“感知”像一头蛰伏的幼兽，苏博士的报告和陆辰设计的训练方案，则像一份需要小心翼翼翻阅的驯兽手册。
“凡哥！我的亲哥！你可算回来了！”
王胖子炮弹一样冲过来，巨大的身躯差点把林小凡撞个趔趄，蒲扇般的手掌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
“你这病假请得也太神秘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都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做实验了！”
“咳…哪有那么夸张！”
林小凡尴尬地笑着，努力忽略周围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
“就…就一点小毛病，家里看得严，手机都被没收了。”
他含糊地应付着，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教室中央那个清冷的身影。
陆辰己经坐在座位上，身姿挺拔，依旧是那个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正低头看着一本厚重的英文原版书，侧脸线条冷峻完美，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安静得仿佛与周围的喧嚣隔绝。
但林小凡敏锐地捕捉到，当自己走进教室时，陆辰翻书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视线似乎也从书页上抬起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精准地扫过他。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带着无形的钩子，瞬间勾起了林小凡脑中关于安全屋、实验室、十指紧扣的所有记忆碎片，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赶紧收回目光，脸上有点发热。
“小凡同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周晓晓也凑了过来，脸上是真切的关心，旁边跟着一脸正气的班长赵磊。
两人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甜蜜氛围更加自然了。
“落下的笔记我都帮你整理好了！给！”周晓晓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字迹娟秀工整。
“谢…谢谢！”林小凡感激地接过，心里暖暖的。这种平凡的关心，让他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人间”。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数学课上，陈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立体几何压轴题。
林小凡尝试按照陆辰给的训练方案，放松精神，不去刻意“复制”，而是尝试去“感受”陈老师解题时的逻辑“韵律”。
就在他努力集中精神时，一股极其熟悉、带着冰冷秩序感的“韵律”突然从斜后方强势地闯入他的感知领域！是陆辰！
陆辰似乎也在解题，但他那高速运转、严密精准的思维“韵律”，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轻易地切开了林小凡刚刚建立起的、脆弱的感知屏障，霸道地占据了他的意识中心！
林小凡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瞬间闪过陆辰笔下流畅的辅助线和公式推导过程，清晰得如同他自己在书写！
“呃…”林小凡闷哼一声，捂住额头。不是剧痛，而是一种被强行侵入、信息过载的眩晕感。他恼怒地回头瞪了陆辰一眼。
陆辰正放下笔，似乎刚解完题。
他迎上林小凡恼怒的目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歉意，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查的玩味。
嘴角似乎也向上牵动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
林小凡：“……”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什么“协助训练”，分明是在耍他！
仗着自己能力强就为所欲为！林小凡气得牙痒痒，表面上清俊少年，心里的小人己经在把陆辰按在地上摩擦了，然而也只是想想。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篮球场上人声鼎沸。王胖子正在场上挥汗如雨，笨拙但热情地抢着篮板。
林小凡坐在场边树荫下，看着场上奔跑的身影，脑子里还在回放上午被陆辰思维“入侵”的憋屈感。
“不去活动一下？”清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小凡吓了一跳，转头发现陆辰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运动饮料。
“没…没什么兴趣。”林小凡别过脸，不想理他。
这家伙存在感太强，坐这么近，他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干净清爽的皂粉味混合着极淡的汗意，扰得他心神不宁。
“试试。”陆辰把饮料递过来，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身体协调性训练，对稳定你的感知阈值有好处。从基础运球开始。” 他说得冠冕堂皇，好像真的是在“协助训练”。
林小凡看着那瓶水，又看看陆辰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被激了起来。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他好歹也“复制”过陆辰的假动作！虽然…水平很菜。
他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压下些许烦躁。他站起身，走到旁边一个空着的半场，拿起篮球。
“运球。注意节奏，重心压低，手腕放松。”
陆辰的声音如同教练般响起，他也跟了过来，站在场边，目光如炬地锁定林小凡。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当初偷看陆辰打球时那种流畅的运球韵律，笨拙地拍起球。球在他手里像是不听话的兔子，蹦跳得毫无章法。
“节奏乱了。”陆辰的声音很近。
林小凡一分神，球“啪”地一下砸在脚背上，弹飞出去。
“啧。”他懊恼地低咒一声，跑去捡球。
刚弯下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先他一步稳稳地按住了滚动的篮球。是陆辰。
林小凡首起身，对上陆辰近在咫尺的脸。
对方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陆辰将球递还给他，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林小凡的手背，那微凉的触感让林小凡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手腕太僵。”陆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磁性，“放松点。看着我。”他的命令带着蛊惑力。
林小凡下意识地抬头，撞进陆辰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像有漩涡，吸引着他沉溺。
陆辰拿起另一个球，就在林小凡面前，不紧不慢地运了起来。
动作干净利落，充满力量感却又带着奇异的流畅韵律。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心跳的节奏，手腕的每一次翻转都恰到好处，充满掌控的美感。
林小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死死盯着陆辰运球的手腕和那流畅的韵律。他尝试模仿，但动作依旧笨拙。
“还是不对。”陆辰突然停下，一步跨到林小凡面前。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林小凡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额发。
陆辰伸出手，没有首接触碰林小凡的手，而是虚虚地覆盖在他握着球的手上方，掌心向下。
“感受我的节奏。”陆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亲密感，“手腕…这样动…”他虚握着拳，极其缓慢地做了一个手腕下压拨球的动作示范，目光却牢牢锁住林小凡的眼睛。
林小凡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陆辰靠得太近了！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强势地侵占了他的感官！
那低沉的声音像羽毛搔刮着耳膜，而那近在咫尺的、专注到近乎侵略性的目光，更是让他脸颊发烫，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感受着对方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和…那若有若无的撩拨。
他的身高在陆辰的压迫下，此刻竟显得有些单薄。他表面想维持攻的架势，但在陆辰绝对强势的气场和有意无意的撩拨下，内心的本质暴露无遗。
他握着球的手指微微发抖，指尖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陆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近在咫尺的呼吸。
“懂了吗？”陆辰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恶劣的弧度。
他显然很满意林小凡此刻的反应——那强装镇定却无法掩饰的慌乱和羞赧，正是他想看到的。
“懂…懂了！”林小凡猛地回过神，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都变了调。
他抓起球，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跑到场地的另一边，背对着陆辰，胡乱地拍着球，试图掩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发烫的脸颊。
陆辰站在原地，看着林小凡慌乱僵硬的背影，眼底的玩味更深了。
他慢条斯理地拧开自己的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动作带着一种狩猎者的从容。很好。
第一步，扰乱他的心神，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和靠近。
放学铃声响起。
林小凡收拾书包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被陆辰气息笼罩的地方。刚走出教室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小凡。”
陆辰几步就追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夕阳将两人修长的身影拉长，一高一低，在走廊的地面上交织。
“训练方案第一阶段，今晚开始。”陆辰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冽，仿佛下午球场上那暧昧的撩拨从未发生，“去图书馆。老位置。”
林小凡脚步一顿，心里哀嚎。还要去？！他试图挣扎：“我…我今晚有点事…”
“什么事？”陆辰侧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所有借口。
“……”林小凡语塞。在陆辰面前撒谎，似乎格外困难。
“关于你的‘操作系统’，”陆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不想早点学会控制它，避免下次再被‘噪音’干扰？”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林小凡一眼。
提到能力，林小凡的抗拒瞬间弱了下去。他确实想掌控这份力量。他认命地低下头：“…知道了。”
陆辰看着林小凡蔫蔫的样子，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二步，用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将他牢牢绑定在自己身边。
图书馆，靠窗第三排。
陆辰拿出一个轻便的银色金属盒，打开，里面是几个小巧的、不同形状的金属块和一个类似腕表探测器的装置。
“基础训练一：环境电磁场感知。”
陆辰将探测器戴在林小凡手腕上，屏幕亮起，显示着微弱的波动曲线。
“闭上眼睛，放松。尝试不去‘看’探测器的数值，而是用你的‘感觉’，去分辨我放在你面前不同金属块产生的微弱电磁场差异。从强度和…‘质感’入手。”
林小凡依言闭上眼睛，努力放松。周围安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空调的低鸣。
他尝试着去“感受”。起初一片混沌，只有探测器的存在感很强。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思维“韵律”再次悄然靠近。陆辰似乎也在进行高强度的思考可能是看那本天书，那强大的、如同精密仪器运转般的思维场域，再次不自觉地辐射开来，轻易地干扰了林小凡脆弱的感知。
林小凡眉头紧锁，努力想屏蔽这干扰。
“静心。”陆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我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环境噪音’。学会在干扰中保持聚焦，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同时，一股极淡的、属于陆辰的、带着冷冽薄荷味的气息萦绕过来。
林小凡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在陆辰那强大思维场域的“噪音”背景下，去捕捉面前金属块那微弱的电磁“涟漪”。
时间缓慢流逝。林小凡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感开始涌现。
就在他感觉快要撑不住时，一股极其微弱、带着金属特有冰冷质感的“韵律”，终于穿透了“噪音”的干扰，被他清晰地捕捉到！
“这个…是铝块！它的…波动很…轻，有点…飘？”林小凡不确定地指向其中一个金属块。
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值跳动了一下，吻合！
陆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好。感知阈值在提升。记住这种感觉。”
林小凡松了口气，睁开眼，对上陆辰近在咫尺的、带着审视和一丝嘉许的目光。
灯光下，陆辰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林小凡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一种被认可和被注视的奇异满足感悄然滋生。
陆辰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布置下一个训练目标。
第三步，让他习惯自己的引导，并在成功的喜悦中，悄然加深对自己的依赖。
窗外的夜色渐深。图书馆里，一个在努力驯服自己脑中的幼兽，一个在不动声色地编织着温柔的网。
林小凡在陆辰这位心思缜密、行动力超强的“猛攻”的步步为营下，正一步步踏入对方精心设计的“陷阱”，懵懂的心防，悄然松动。
而关于“暗礁”和内部钉子的阴影，依旧潜伏在平静的校园生活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