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红星路。
“潮流前线”发廊里，刺鼻的烫发药水味儿混合着廉价香薰，老旧的吹风机发出嗡嗡的轰鸣，。
祁同伟和吴岚走进去时，一个穿着紧身牛仔裤，正给客人修剪头发的年轻女人，抬了抬描着浓黑眼线的眼皮。
“两位剪头还是烫头？”
“我们找肖芳。”吴岚开口，声音像一杯冰水泼进这片嘈杂的空气里。
女人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她放下手里的梳子，眼神里充满警惕。
“你们是谁？找我干嘛？”
吴岚从包里拿出证件，在女人眼前晃一晃。
“我们是专案组的，想跟你了解一些关于陈小曼的情况。”
肖芳慌忙对面前的客人挤出一个微笑。
“你稍等一下。”
说完，她将祁同伟和吴岚领到发廊后面的小隔间，这里堆满了各种美发用品。
“警察同志，小曼她是不是出事了？”
肖芳的声音在发颤，两只手死死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我们正在调查。”吴岚的语气放得很柔，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我们只想知道，她失踪前，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肖芳的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积压了太久的不安和恐惧，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
“我跟小曼是老乡，也是最好的姐妹，一块儿来翠峰打工。最早都在电子厂，后来我学了美发就没在厂里干了。”
“大概两年前，她认识了个男的，看着就很有钱，出手特别大方。那男的介绍她去‘金碧辉煌’上班，说那里来钱快，一个月能顶她在厂里干半年。”
“那男的叫什么？”祁同伟警觉地插话问道。
“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小曼叫他三哥。”肖芳想了想接着说。
“小曼当时可高兴了，真以为自己遇上贵人了。刚去那会儿，她还经常来找我，买了新衣服，换了新手机，看着是过得挺风光的。”
“但是后来，她联系我越来越少。”
“我感觉不对劲，就去找她。有一次，我看见她脸上青了一块，胳膊上全是紫印子！”
肖芳的声音哽咽了。
“我问她怎么了，她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让我别管。可我认识她那么多年，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谎！”
“再后来呢？”吴岚追问道。
“再后来，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肖芳的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我去KTV找她，他们那个经理说小曼早就辞职不干了。我打电话，永远是关机。我去她租的房子找也没人。”
“我总觉得她肯定是出事了，就跑去派出所报了警。”
“警察怎么说？”祁同伟的眼神沉静如水。
肖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
“他们就问了问情况，做了个笔录。”
“还说女孩家人都没来报案，很可能是她就是想换个环境，去别的地方了。”
一个年轻女孩凭空消失，就这么被敷衍了事了。
祁同伟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旋即又被他用理智压了下去。
这就是翠峰的办事效率。
从发廊出来，外面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吴岚看向祁同伟：“她说的那个出租屋，我们必须去看看。”
两人辗转来到一个名叫平安里的城中村。
密不透风的握手楼遮蔽了天空，头顶是蜘蛛网般杂乱的电线。
他们按照肖芳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陈小曼曾经租住的那栋楼。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女人，穿着花睡衣，头发用卷发夹卷着，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择菜。
听明来意，她用一双精明的眼睛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满脸不耐烦。
“陈小曼？哦，是有这么个租客，长得挺水灵的一个女娃子。”
“去年，大概是快过年的时候，我来收房租，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我拿备用钥匙开了门，发现里面东西都还在，就是人不见了。”
“我还当她回老家过年了，没在意。可等了一个多月，房租没交，人影也没一个。”
“我寻思着不能让房子总空着吧，就把她的东西全清出来，堆到楼顶的杂物间去了。”
房东撇了撇嘴，语气里全是嫌弃。
“警察同志，我可跟你们说好，她还欠我两个月房租没给呢！那些破烂玩意儿，你们要是要，就都拿走，正好给我腾地方。”
祁同伟一句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大姐，这是她欠你的房租，我们替她付了。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她的东西。”
看到钱，房东脸上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动作麻利地站起身来。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把钱接了过去。
杂物间里积着厚厚的一层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旧物霉味。
角落里，静静地堆着几个纸箱和一个破旧的行李箱，上面蒙着一层灰色的塑料布。
这就是陈小曼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痕迹。
回到翠湖旅社，三人戴上手套，开始小心翼翼地翻看这些物品。
几件廉价但洗得发白的衣服，一本封面己经卷边的言情小说，一个布偶娃娃……
祁同伟打开了那个粉红色的行李箱。
他从夹层里找到了身份证、银行卡、钱包……
看到这些，祁同伟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小曼不是自己离开的。”
祁同伟说话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欧阳鲲和吴岚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齐看向他。
“没有人离家出走，会不带身份证和钱包。”祁同伟拿起那个粉色的钱包。
钱包里除了一些零钱和银行卡，还有一张大头贴。
照片上面是两个年轻的笑脸。
一个是陈小曼，她笑得灿烂又青涩，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而在她身旁是一个男人，一只手亲昵地搂着她肩膀的。
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时髦的皮夹克，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挂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祁哥，这男人是陈小曼男朋友吧？”欧阳鲲凑了过来盯着照片上的男人看。
吴岚也走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男人那张笑里藏刀的脸上，眉头紧锁。
这个男人会是肖芳口中那个三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