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光温柔的夜晚过后,伊贝贝和穆春的生活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色彩。清晨五点半,当第一缕阳光还未穿透云层,人民公园的湖心亭畔总能看见两道身影。穆春的军绿色运动衫与伊贝贝淡粉色的太极服在薄雾中交织,一招一式间,他们的呼吸渐渐同步,仿佛将岁月的流逝都化作了缓慢而沉稳的节奏。
午后的老茶馆成了他们的另一个据点。八仙桌、盖碗茶,空气中弥漫着茉莉花茶的清香和说书人激昂的讲述声。穆春总爱点一碟茴香豆,伊贝贝则钟情于桂花糕。听着《隋唐演义》抑扬顿挫的故事,他们偶尔相视一笑,穆春会悄悄将伊贝贝鬓角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如同三十多年前在梧桐树下替她捡起蜡笔。
最让伊贝贝期待的,依然是傍晚的交谊舞时光。穆春的军装洗得越发柔软,肩章的金线虽己黯淡,却更添几分岁月的韵味。而伊贝贝的旗袍轮换着花样,从月白色的真丝到藏青色的织锦,但始终不变的是胸前那枚白杨胸针,像是他们之间无声的约定。每当舞曲响起,穆春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在舞池中旋转,伊贝贝总觉得自己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怀揣着少女心事的小女孩。
这天,两人沿着护城河散步。夕阳将河水染成金色,穆春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远方轻声问道:"想不想回向阳小区看看?"伊贝贝手中的遮阳伞微微一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红砖墙、晾衣绳上翻飞的被单、还有那个永远画不够的梧桐树荫。三十七年前的画面,此刻在她眼前鲜活起来。
老小区早己翻新,外墙披上了崭新的米黄色涂料,但门口那排梧桐树依然挺立,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伊贝贝站在曾经的单元楼前,指着五楼的窗户:"看,我以前就住那里。"她闭上眼睛,仿佛又听见母亲站在阳台喊她回家吃饭的声音,纺织厂的下班铃声从远处传来,混着蝉鸣,组成了童年最熟悉的乐章。
穆春伸手抚过斑驳的砖墙,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我后来又来过很多次。"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树梢摇曳的叶片上,"转业那年,我在这里站了整整一个下午,想着或许能再遇见那个爱画画的小女孩;结婚前夕,我偷偷来这里,把对未来的不安和期待都倾诉给了这棵梧桐树......"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每个重要的日子,我都会来这里。总觉得只要站在这棵树下,就能离某个夏天更近一点。"
伊贝贝转身,看着穆春鬓角的白发在晚风中飘动,突然觉得眼前的老人与记忆中那个年轻挺拔的军人重叠在了一起。三十七年前的阳光仿佛穿透了时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现在不用隔着岁月张望了。"穆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这一刻,所有错过的时光,都在这个拥抱里得到了补偿。
那天晚上,伊贝贝做了一个神奇的梦。梦里的鸢城飘着槐花香,她穿着蓝白格子裙,扎着两个俏皮的马尾辫,欢快地跑下楼梯。转角处,二十三岁的穆春逆着光走来,墨绿军装笔挺,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胸前的校徽泛着银色的光芒。他们西目相对,小女孩红着脸递出块水果糖,而年轻的军医笑着接过,说:"我叫穆春,是陆军疗养院的军医。"
梦醒时,窗外晨光熹微。伊贝贝摸过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早安,我的小姑娘。——穆春"她笑着打字回复,晨光落在白杨胸针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原来时光从不会真正流逝,所有未说出口的喜欢,所有错过的岁月,都会在命运的转角重逢,化作最温暖的拥抱和最甜蜜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