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卯时?七月十三?三清观前庭?晨雾未散】
晨雾像浸透的棉絮压在三清观上空,前庭青石板缝里凝结的黑紫色黏液被铜钟震落的水珠砸得簌簌作响,迸溅的碎屑沾在光道道袍下摆。他背靠斑驳的观门立柱,拇指一下下往生镜碎片的刻痕,凹陷纹路硌得指腹发麻,掌心沁出的汗把朱砂染成暗红。系统光板刺啦闪烁,红光穿透薄雾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喉结滚动时,脖颈绷紧的青筋随着预警声微微跳动:“又来?这老妖阴魂不散的劲儿,比后山的瘴气还难缠。”
黄小财蹲在聚灵阵边缘石臼旁,爪子拨弄焦黑蛇鳞的动作突然僵住。胡须上挂着的露水顺着炸起的毛绺滑落,它弓起脊背时,尾巴像被踩住的麻绳般狠狠甩在石臼边缘,“嘶 —— 光道!后山竹林的雾浓得能拧出水,铁锈味混着腐肉臭,准是老妖在磨爪子!” 黑猫竖起耳朵转向西北方,瞳孔缩成竖线,后爪无意识在青石板上刨出抓痕,石板粉末扑簌簌落在的尾巴尖上。
雾霭顺着盘山道漫上来时,木屐叩击石板的声响像老式座钟的钟摆,不紧不慢。身着月白道袍的年轻人穿过薄雾走来,衣角掠过石阶上未干的青苔,却连半片水渍都没沾上。他腰间铜钱剑穗晃荡的青铜镜蒙着层薄雾,随着步伐碰撞发出细碎的 “叮” 声,像是谁在远处轻轻摇晃风铃。
“第七代传人就这能耐?” 年轻人在观门前站定,右手随意搭在剑柄上,指尖划过铜镜边缘,雾气竟顺着指甲凝成水珠滴落。他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扫过满地焦黑符咒和破损功德箱,薄唇勾起的弧度带着三分轻蔑:“连往生镜碎片都压制不住,三清观的招牌怕不是拿浆糊糊的?”
张铁蛋立刻斜跨半步挡在光道身前,猎枪枪管残留的硝烟味混着晨雾钻进鼻腔。他眯起眼睛打量来人绣着云纹的袖口,想起周婆婆的伪装,喉结不自觉滚动。猎靴碾碎地上半块焦黑桂花糕,发出 “咔嚓” 脆响:“哪来的毛头小子!在这儿充哪门子大爷?有屁快放,别学那蛤蟆干鼓气!” 说着故意把枪管往前送,金属寒气几乎贴上对方衣角,余光却紧盯着光道,只要师兄眼神一动就扣扳机。
年轻人轻笑出声,屈指弹在铜镜上,镜面雾气瞬间化作字迹:“镜无咎,镜玄宗弃徒。听闻黑山老妖残魂作祟,特来会会这以人心为刃的邪术。” 说话间,他脚尖轻点地面,像猫踩过瓦片般轻巧避开地上蜿蜒血迹与破碎符咒,木屐始终一尘不染,连鞋底沾的门槛灰都没蹭掉。光道盯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握着金竹笔的手悄然收紧,指甲在笔杆上压出月牙痕:能随意操控镜中雾气,这人的功法深不可测,到底是援手还是……
偏殿方向突然传来 “噗” 的爆响,莲花灯灯油腾起的青紫色青烟像毒蛇吐信,在梁柱间扭曲盘绕。白巧巧猛地捂住手腕,莲花印记烫得像块烧红的铁,银质发簪随着急促呼吸叮当作响。“系统提示,妖物正在尝试通过残留气息定位阵眼!” 她凑近功德箱,鼻尖捕捉到腐肉混着香灰的刺鼻气味,指尖触到箱壁发烫的木纹,像摸到刚出锅的铁锅:“该死!昨夜战斗留下的痕迹太多,让老妖钻了空子。” 她咬着下唇,急得眼眶发红,发间碎发被冷汗黏在额头上。
后院老桂树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枯叶像下了场褐色的雨。树干上新刻的缠魂藤图案在晃动中若隐若现,柳青青盘着蛇身游过,鳞片擦过刻痕发出指甲刮瓷碗般的刺耳声响。她的信子 “嘶” 地弹出三寸,蛇瞳竖成细线,七寸处红绳结被绷紧的鳞片顶得变形。“是老妖的标记,他在挑衅。” 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蛇尾无意识缠住树干,树皮被勒出的深痕渗出树脂,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低头看着新鳞生长的边缘,她心里发沉:伤还没好利索,这次怕是要把老本都拼上了。
光道将镜碎片收入袖中,金竹笔在虎口转了个圈,笔杆上未干的朱砂蹭得掌心暗红。他微微侧身挡在聚灵阵前,余光警惕扫着镜无咎,拇指悄悄按住袖中镇魔符:“镜道友既知往生镜,可有破解之法?” 说话时,后槽牙咬得发酸,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镜无咎指尖拂过铜镜,镜面映出众人昨夜战斗残影。“黑山老妖残魂需依附载体,周婆婆的碎片便是其一。” 他突然抬眼看向阿秀怀中的孩子,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眼神像冬天结冰的湖面:“但真正棘手的,是他能顺着人心裂缝,把爪子伸到最软的地方……”
话音未落,铜镜突然剧烈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尖啸。黄小财 “嗷” 地炸毛,跃上镜无咎肩头,利爪抠进他道袍布料:“少搁这儿卖关子!快说咋破?再啰嗦信不信俺挠花你这张小白脸!” 黑猫胡须根根竖起,呼吸间还带着偷吃桂花糕的甜腻味。
镜无咎反手按住躁动的黑猫,铜钱剑 “呛啷” 出鞘。“以镜破镜。用纯净镜面映照本心,方能击碎邪影。” 他手腕翻转,剑光划出八卦图案,剑气劈开薄雾震落树上露珠,水珠砸在张铁蛋后颈,惊得他缩了缩脖子。“不过,你们得先证明有这能耐 —— 连只老鼠都抓不住的猫,可配不上锋利的爪子。”
张铁蛋将猎枪重重扛在肩上,枪管磕到铜钱剑发出清脆碰撞声。他着枪托上新刻的镇妖纹,木屑扎进指缝也浑然不觉:“甭管啥镜子不镜子的,俺这新刻的纹路还没开过荤!光道哥,咱先练练手,让这小子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想起昨夜子弹被妖雾吞噬的挫败,他咬着后槽牙,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突首跳。
阿秀抱紧怀中的阿满,孩子温热的呼吸喷在颈间,带着奶腥味的气息让她眼眶发烫。昨夜孩子嘴角紫黑黏液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俺愿意试试。阿满是俺拼了命才护住的,这次就算把心肝剜出来照镜子,只要能护他周全……” 她抬起头,狐耳微微发颤,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镜无咎腰间的铜镜上,心跳快得像擂鼓:希望这次,真能找到办法……
光道扫视众人,柳青青擦拭鳞片的动作迟缓又小心,新伤处渗出的血珠把指腹染成红色;白巧巧紧盯着系统光板,咬着下唇的牙齿在皮肤上留下青白痕迹;阿秀护着孩子的姿态紧绷得像张满的弓。道袍下玉佩传来的温热抵不过掌心的冷汗,系统光板「红尘修行进度 53%」的字样在眼中明明灭灭:想要对抗老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他握紧金竹笔,笔尖朱砂在晨光中像凝固的血:不管镜无咎目的为何,先把这群人的牙磨利了再说。
光道盯着柳青青新剥落的鳞片,看她擦拭伤口时微微抽搐的鳞片,心里默默盘算:蜕鳞化形诀虽强,可蜕皮后的伤口还渗着血,新鳞的边缘说明她根本没恢复。他将鳞片细细研磨混入朱砂,金竹笔划过黄表纸时,符纹边缘泛起细碎银光。“有戏!” 他压低声音,胸腔里的兴奋顶得喉咙发紧,可随之而来的灵力波动让笑容僵在脸上 —— 施展镇魔圈时指尖不受控的颤抖又浮现眼前,后背渗出的冷汗把道袍贴在脊梁上:筑基期的修为还是太浅,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栽在灵力透支上。
张铁蛋握着猎枪,枪管上新刻的镇妖纹边缘还沾着木屑。他想起光道画的引雷符贴在枪身点火时,枪管发出的低沉嗡鸣震得虎口发麻:“这符文和俺的猎枪能共鸣!” 他兴奋地拍了拍枪托,震落的桂花碎屑沾在胡须上,“下次遇到妖物,就让它们尝尝这雷霆之力!” 可笑容很快褪去,他着枪膛内壁,眉头拧成疙瘩:还得找光道合计合计,怎么让这威力再上一层楼,总不能每次都靠运气。
白巧巧捧着莲花灯,看着灯油表面因注入灵力泛起的细密涟漪,像被风吹皱的水面。系统提示音还在耳畔回响,她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砸在灯座上发出细小声响:解读灵力波动的速度还是太慢,莲花印记明灭不定,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咬住嘴唇,指甲在灯座上掐出月牙痕: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再拖大家后腿。
镜无咎抱臂看着众人训练,指尖无意识抚过铜镜,镜片雾气随他心意变幻。当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铁链时,他瞳孔微微收缩:光道画符时手腕发力太僵,太过依赖外物;柳青青攻击时鳞片开合有空隙,破绽明显;那个拿猎枪的凡人倒是有股狠劲…… 他勾起嘴角,冷笑混在训练声里:不过,就这点本事,也想以镜破镜?还差得远呢。
后院空地上,训练声交织成紧张的网。光道金竹笔与黄表纸摩擦的沙沙声,柳青青鳞片破空的咻咻声,张铁蛋猎枪上膛的咔嗒声,混着白巧巧急促的喘息。莲花灯突然暴涨的金色光芒照亮镜无咎抛出的铜镜残影,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 “噗” 地熄灭,灯油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
“不够专注!镜面映的是心,心乱则影碎。” 镜无咎负手而立,铜钱剑随意斜倚肩头,语气像老师训诫学生。
就在这时,所有铜镜突然发出刺耳嗡鸣,镜无咎腰间青铜镜泛起血光,映出山脚下城隍庙的惨状:无数缠魂藤从庙中钻出,像黑色的触手缠绕村民,所过之处,活人眼中的光彩渐渐被空洞的幽光取代。铜镜表面烫得像烙铁,镜无咎脸色骤变,伸手去捞坠落的镜子:“不好!他要以整个村庄为祭品,重塑肉身!”
光道握紧染血的金竹笔,系统光板的红光几乎穿透道袍。他望向众人:柳青青己盘起蛇身,鳞片泛起战斗寒光,新伤处的血珠顺着鳞片缝隙滑落;张铁蛋将镇妖弹压入猎枪,虎口因用力发白,指节捏得咔咔作响;白巧巧重新点亮莲花灯,灯光比之前亮了三分,可握着灯座的手还在发抖;阿秀把阿满托付给镜无咎时,狐爪弹出半寸,眼神坚定却难掩眼底的担忧。
“收拾家伙!这次,咱们主动出击!” 光道的声音在晨雾中回荡,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三清观的薄雾不知何时己散,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众人的符箓、法器上,映出一片肃杀之气。而在山脚下,被妖雾笼罩的城隍庙中,传来黑山老妖阴冷的笑声,混着缠魂藤生长的 “沙沙” 声,一场生死之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