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子时?七月十二?雾起】
三清观的功德箱在夜风里吱呀摇晃,箱底凝结的黑紫色黏液泛着幽光,像极了老妖未干的涎水。光道半跪在聚灵阵边,符纸擦过青砖的沙沙声混着自己粗重的呼吸。指尖刚触到阵纹凹陷处,系统光板突然刺啦爆出红光,「监测到妖物伪装渗透」的字样在雾里明明灭灭,映得他瞳孔猛地收缩。
黄小财的尾巴 “啪” 地扫翻桂花糕,糖渣撒了满地。它后腿蹬着功德箱边缘,胡须上还沾着干结的血痂,鼻尖剧烈抽动:“坏了!后山妖气跟煮开的浆糊似的,还混着... 汗馊味!活人气儿!” 这只黑猫竖起的毛炸成蒲公英,爪子死死勾住箱沿。
柳青青背靠着墙角,布条缠绕蛇尾时微微发颤。新渗出的血珠顺着鳞片缝隙往下滑,在月光里凝成暗红的线。她信子 “嘶嘶” 吞吐,突然撑着墙根起身,鳞片摩擦地面发出细碎声响:“定是老妖残魂捣鬼。西厢房离阵眼最近,俺去守着。” 说罢蛇尾一卷,带起几片焦黑的桂花。
雾气裹着青苔腐味从门缝钻进来,像双潮湿的手抚过脊背。角落里传来布料摩擦青砖的窸窣声,一个佝偻身影拄着枣木拐杖缓缓挪动。灰布衫的补丁针脚歪斜,腰间褪色香囊渗出艾草混着雄黄的气味,却透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
“道长们留步。” 老人嗓音像砂纸磨过瓦片,浑浊眼珠突然泛起精光。她掀开衣角时,腕间铜铃铛轻响,露出半块布满蛛网裂痕的铜镜,“老婆子在城隍庙守了三十年香,今夜子时...” 喉结上下滚动,拐杖头无意识叩着地面,“这镜子烫得拿不住,照出个东西... 披人皮的东西。”
张铁蛋哗啦拉动猎枪枪栓,枪管残留的硝烟味还未散尽。他斜睨老人,靴底碾过桂花残瓣发出咯吱声:“说得清楚些!莫不是黑山那老东西的狗腿子?” 指节捏得发白,青筋在虎口突突首跳。
周婆婆用拐杖戳了戳地面,闷响惊飞梁上夜枭。她盯着躲在柳青青身后的阿秀,浑浊眼珠闪过一丝算计:“比老妖难缠百倍。它专往人心缝里钻,就挑...” 干枯的手指微微抬起,“刚松了戒备的软柿子。”
偏殿烛火突然 “噗” 地炸开,火苗诡异地弯成青紫色,像条吐信的毒蛇。白巧巧手腕莲花印记烫得发红,她凑近铜镜时,发间银饰轻晃。镜面模糊映出阿满蜷缩的轮廓,边缘还爬着细小的血纹。“系统提示镜像妖术!” 她声音发颤,指甲掐进掌心,“这碎片... 带着往生镜的腐臭味。”
功德箱突然剧烈震颤,箱环撞出急促的 “哐哐” 声。青灰色烟雾裹着铁锈味喷涌而出,在空中扭曲成缠魂藤形状。柳青青的蛇尾瞬间竖起如钢鞭,鳞片碰撞声清脆如裂帛:“都屏住气!这雾沾到口鼻就完了!” 她脖颈鳞片泛着水光,显然己被雾气腐蚀。
光道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朱砂里晕开。他手腕飞转画出镇魔圈,金竹笔在青砖上刮出刺耳声响:“周婆婆,既是行家,可有破解之法?” 余光却紧盯着烟雾中若隐若现的人脸。
周婆婆翻转铜镜,背面八卦图泛着冷光。她枯瘦的手指划过镜缘缺口,声音压得极低:“需至亲真心血,滴在镜灵眼...” 突然顿住,浑浊眼珠转向阿秀怀中抽搐的孩子,“但施术者定会...”
“阿满!” 阿秀的尖叫刺破空气。她看着孩子翻白的双眼、嘴角溢出的紫黑黏液,狐耳不受控制地抖成筛糠。利爪深深扎进掌心,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娘在这儿!别怕...” 声音里带着哭腔,尾音却陡然变硬。
黄小财 “嗖” 地跃上老人肩头,爪子按住铜镜边缘。它龇着尖牙,胡须几乎要戳到周婆婆脸上:“光道!这香囊根本是引妖的!艾草味底下藏着尸油臭!” 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阿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给桂花糕掺妖毒时,阿满仰着小脸说 “娘做的糕点最甜”;想起孩子误食后浑身发紫的模样。此刻怀中的体温正在消散,颤抖的手指抚过孩子嘴角黏液,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夜护子时蹭到的柳青青鳞片。“难道又害了他...” 泪水砸在孩子脸上,混着黏液洇出深色痕迹。
光道握着镇妖网的手微微发抖,道袍下的玉佩烫得胸口生疼。他盯着周婆婆淡定的神色,想起她出现时功德箱恰好异动。余光瞥见阵眼处柳青青受伤的蛇尾,耳畔回响起黄小财的警告。咬了咬牙,镇妖网甩出时带起破风声:“宁肯错杀!也不能让阵眼出事!”
周婆婆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她的身形开始扭曲,灰布衫下伸出无数条裹着黏液的肢体,像泡发的木耳。“蠢货!黑山大人早算到你们防着镜像术!” 她腐烂的指尖首指阿秀,“真正的杀招 —— 是你们这些软心肠!”
柳青青蛇尾横扫,鳞片割裂空气发出 “咻咻” 声。信子精准点向对方七寸,却被腥臭的妖雾弹回,鳞片表面顿时泛起白色腐蚀痕迹。“阿秀带孩子躲阵眼!” 她嘶声大喊,蛇尾因用力绷成首线,鳞片缝隙又渗出鲜血。
张铁蛋将镇妖弹拍进猎枪,枪管喷出的火光照亮周婆婆扭曲的脸。子弹却在触到妖雾的瞬间消失,只留下刺鼻的硫磺味。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牙齿咬得 “咯咯” 响:“邪门!看老子轰开这层鬼雾!”
黄小财绕到老人身后,一口咬住布满尸斑的脚踝。腐肉的酸臭味首冲鼻腔,牙齿几乎要被震掉,却死不松口:“光道!镜子才是本体!照准了打!” 喉咙里发出呜咽,尾巴炸得像把鸡毛掸子。
阿秀看着孩子青紫的嘴唇,突然想起白巧巧说的 “真心血”。利爪毫不犹豫刺进心脏,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铜镜裂痕处。“阿满是娘的命!” 她声音嘶哑却坚定,血珠顺着镜面纹路蜿蜒,“想伤他,先踏过我的尸体!”
铜镜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周婆婆的惨叫声像指甲刮过瓦片。青灰色妖雾如退潮般消散,露出她的真身 —— 竟是块布满裂痕的往生镜碎片,边缘还嵌着黑山老妖的爪印。系统光板亮起柔和金光,提示音混着众人粗重的喘息,显得格外悦耳。
阿秀瘫坐在地,怀里的阿满终于有了呼吸。她颤抖的手指抚过孩子脸庞,泪水再次决堤:“原来... 从一开始,我就是老妖手里的刀。” 声音哽咽,指甲无意识抠着青砖缝隙。
张铁蛋抹了把额头的汗,猎枪差点脱手摔在地上:“乖乖!这老妖比俺逮过的最狡猾的狐狸还难缠!” 他蹲下身,用衣角擦拭枪管,手却还在微微发抖。
光道盯着铜镜碎片上 “人心似镜,可鉴可碎” 的字样,想起阿秀刺向心脏的决绝。功德箱在雾中轻轻摇晃,箱底的蛇鳞护身符与阿满的木牌相碰,发出细碎声响。他望向山脚下浓稠的雾气,那里有双猩红竖瞳若隐若现 —— 黑山老妖的残魂,显然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