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村委大院的青砖地上淌成一片银溪,沈风眠腕间的菌种手链簌簌颤动。
老马枯枝般的手指正戳在账本某处,泛黄的纸页上洇着团墨渍,像极了化工厂排污管里渗出的毒液。
"这是上月十八号的转账凭证。"老马从铁皮盒里抖出张皱巴巴的票据,老花镜滑到鼻尖,"你说要给村小学买二十台显微镜,结果供销社开的却是农机配件发票。"
竹鼠王突然从沈风眠布兜里窜出来,对着票据疯狂刨爪。
宋清尘用帕子掩住咳嗽,袖口钻出的鸡枞菌却齐刷刷指向墙角的保险柜——那里锁着全村孩子的助学基金。
"当时设备急用,供销社说临时调货要走农机账目。"沈风眠按住躁动的竹鼠王,菌丝手链突然绷断,莹白菌种滚落在账本上,"您看这笔进项,菌菇合作社上周刚转来的三千块..."
"别拿菌丝糊弄算盘珠子!"老马猛地合上账本,震得窗棂外偷听的王婶差点摔了陶罐,"二十箱设备在库房躺了半个月,村小老师今早还问我显微镜什么时候到!"
菌种在月光下突然疯长,眨眼爬满整张办公桌。
宋清尘忽然剧烈咳嗽,苍白指尖点在菌丝脉络交汇处:"马叔,您看这笔账。"他袖口垂落的菌丝正缠住某页边角,"三月七号农技站补贴款,是不是比合同少盖了骑缝章?"
蚕房方向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菌菇爆裂声,像是谁在暗处撕扯账本。
老马慌忙翻到对应页数,镜片突然蒙上诡异蓝雾——那页边角赫然蜷缩着半片蓝环章鱼菌,正啃食着骑缝章的红印。
"这...这不可能!"老马哆嗦着掏出铜钥匙,保险柜里飘出股刺鼻的樟脑味。
沈风眠腕间重新凝结的菌种突然变成透明,映出账本深处游动的数字蝌蚪。
"您看这笔设备尾款。"沈风眠指尖掠过菌丝织就的立体账目网,某条金线突然在供销社账目处打结,"当时王会计休假,是您让我找张主任代办的加急转账。"
竹鼠王突然蹿上老马肩头,爪子里攥着半片啃剩的复写纸。
宋清尘掩唇轻咳,袖口垂落的菌丝正悄悄修补被啃噬的骑缝章:"马叔,风眠为助学基金跑了七趟教育局,连结婚时的金镯子都..."
"清尘!"沈风眠急得去捂他嘴,腕间菌种却泄密般凝成对金镯形状。
月光透过窗缝照在老马佝偻的背上,将他影子拉长得像条盘踞的账本龙。
老花镜啪嗒摔在桌面,老马颤巍巍摸出个铁皮糖盒。
褪色的红双喜贴纸下,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张汇款单存根——全是匿名捐赠给村小图书馆的。
"当年我闺女要是能读上书..."老人浑浊的眼珠映着菌丝荧光,突然抓起算盘砸向自己的瘸腿,"上个月暴雨冲塌校舍,我看着孩子们在苞谷地写作业,这才鬼迷心窍动了备用金..."
菌丝网突然发出清越鸣响,蚕房方向腾起万千发光孢子。
沈风眠腕间的锦鲤菌种重新泛起金红,尾鳍轻摆间扫出张立体收支图——三千块缺口处,赫然粘着片化工厂的排污管残片。
"明天带着显微镜发票去镇供销社。"宋清尘将温热的菌丝茶推给老马,鸡枞菌在他掌心拼出个笑脸,"顺便问问张主任,农机配件里怎么掺着金催化剂原料。"
月光偏移时,沈风眠正蹲在保险柜前整理票据。
菌种在她指间流转成算盘模样,忽然在某张皱巴巴的运费单上顿住——收货人签名处洇开的墨迹里,竟藏着半枚蓝环章鱼菌的吸盘印。
菌丝算盘在沈风眠掌心发出珠玉相击的脆响,竹鼠王突然叼着半截铅笔蹿到保险柜顶上。
宋清尘袖口的鸡枞菌突然疯长,在月光里织成张荧光流转的蛛网,每根菌丝都缀着露水般的数字。
"三月二十日下午三点零七分。"沈风眠指尖拂过菌丝网,某处突然鼓起透明的水泡,映出镇信用社的青铜挂钟,"当时暴雨导致电力中断,柜员手写了两份转账回执。"
竹鼠王突然对着空气做出刨土动作,菌丝网里顿时浮现出两个重叠的汇款单虚影。
老马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两张泛黄的票据在菌丝缠绕下竟像镜面倒影,连墨渍洇开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是复写纸印透了!"宋清尘突然剧烈咳嗽,袖口钻出的荧光菌丝正修补票据残缺的编号,"暴雨那天信用社用了老式三联复写纸,电力恢复后系统自动上传了电子版,这才造成重复入账。"
蚕房方向突然传来菌菇爆裂的闷响,二十台裹着菌丝的显微镜竟从墙缝里钻出来。
沈风眠腕间的锦鲤菌种突然跃起,尾鳍扫过老马铁皮盒里的汇款单存根,在月光里拼出个立体的时间轴。
"您看这两笔三千块的流向。"菌丝在空中拧成双螺旋结构,金红的光点顺着螺纹游走,"三月二十日的纸质汇款经手人是张主任,电子版数据却在暴雨后延迟了三天才同步到总行系统。"
老马颤抖着摸出铜钥匙,保险柜里突然滚出个蓝环章鱼菌。
竹鼠王闪电般扑上去,爪子却从菌体首接穿了过去——那竟是信用社监控探头拍下的全息影像。
"当时您冒雨来转账,袖口淋湿的复写纸在登记簿上..."沈风眠话音未落,菌丝网突然映出那天的场景:老马佝偻着背在柜台前盖章,被雨水洇透的复写纸在票据上印出重影,而忙着抢救电路的小会计浑然不觉。
蚕房的菌菇突然齐声鸣叫,成串荧光孢子飘进办公室,在账本上拼出"网络延迟"西个字。
老马的老花镜啪嗒掉在菌丝地毯上,他哆嗦着摸向算盘,却发现竹鼠王正抱着珠子啃得欢快。
"所以根本不存在资金缺口?"老人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秤砣,震得窗台上的夜来香簌簌落蕊。
宋清尘掩唇轻咳,指间菌丝茶腾起的热气在空中凝成个笑脸:"不仅没缺口,重复入账那笔钱还卡在总行待确认账户里。"
沈风眠腕间的锦鲤突然跃入菌丝网,三千块金额在它周身流转成金圈。
村小教室方向突然传来欢呼,二十台显微镜不知何时己整齐码在讲台上,镜头里还沾着新鲜的菌丝露水。
"马叔,您这些年匿名捐的图书费..."沈风眠话到一半突然顿住,菌种手链映出老人藏在铁皮糖盒底的诊断书——肝癌晚期的红章刺得她眼眶发酸。
竹鼠王突然蹿上老马膝盖,爪子里攥着片止疼药糖衣。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村委会大院的灯泡滋啦亮起。
王婶抱着陶罐冲进来,罐口飘出的菌菇汤香气里裹着句话:"风眠啊,村口公告栏要换新..."
"正好!"沈风眠突然拍案而起,菌丝算盘应声炸成漫天光点,"咱们把每笔收支都做成菌丝账本,挂在公告栏里实时更新!"她腕间的锦鲤菌种突然分裂成十二尾,每尾都衔着枚刻不同村民名字的玉牌。
宋清尘轻咳着展开泛黄的宣纸,袖口菌丝自动研磨墨锭:"监督小组就按菌菇合作社的轮值表来,每月抽三家核对总账。"他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染成投票箱的形状,"重要支出由村民大会举手表决。"
蚕房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爆裂声,数百朵荧光菌菇弹射到半空,在夜色里拼出"公开透明"西个大字。
老马哆嗦着掏出印章,却发现竹鼠王早把印泥换成防伪荧光菌液:"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孩子们守半年库房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