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里,苏老太太这会子已经坐在了敞厅的八仙桌上,她的面前摆着一小碗粳米粥,一盘素煎包子,并四样小菜。
见到文希与柳氏一块过来,便招呼她们坐下用餐,又让新月去添了两副碗筷。
文希昨晚吃得有些撑,这会子还不饿,便要了小半碗蒿子面。
柳氏和她一样要了一碗蒿子面,又用了盘月牙馄饨并一杯羊奶。
用完见大家都在看着她,柳氏有些不好意思,苏老太太便宽慰道:“你用你的,我老婆子喜欢看,看了味口才好。”
文希知道祖母近来苦夏,吃什么都没有味口,不想柳氏来了还有这妙处。
她又看了看柳氏的肚子,聪明的没有说话。
文希并未主动提起昨日的事,她想祖母看到她这样平平安安的坐在眼前,已经不需要再分说什么。
至于理由,相信昨晚回话的人都已经禀明清楚。
等用完早膳,文清、文萱、文瑶、文秀都已经陆续来到了寿安堂。
最小的文渊被她的乳嬷嬷从厢房里带出来,他才刚满四岁,已经开始进学。
见到屋里这些姐姐们便很乖巧的上前行礼问安,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文希看着他想到廖氏,不免又有些唏嘘。
三叔苏绍堂自廖氏去后没再提娶妻的事,连姨娘都只有那莲娘一个。
过了一会,冯氏过来与老太太说事,便遣了这些晚辈回自已的院里去。
除了文清、文希,几个小的都还在进学。
而她们则是需要等着冯氏出来一块去大房学习理家。
两人学了这么长时间,做什么都已经得心应手。
文清走在前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文希大为惊奇。
她很少看见二姐姐这样,多数时候她都是酷酷的。
文清没有庶女的小心谨慎与弯弯绕绕,她想这可能与大房的宽松环境有关系。
联想方才大伯母进寿安堂时的黑沉脸色,文希不免暗自猜测,是不是张怀谨那边出了问题。
过了一会她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听说那张怀谨攀上了另一门更好的亲事,对方家庭的官职虽然不及大伯父。
但那女子家资丰厚,又在正阳门大街有好几处铺子,还说若是亲事得成,女方便会送一处近衙的府宅。
最最重要的,那女子还是家里的嫡女,只是年龄长了文清两岁,与张怀谨同年,也是因为接连的孝期耽搁了亲事。
原先这张怀谨找不到,怎么一与文清谈就找到了。
还有,这女子是谁?
文希疑惑,那吴平鑫更疑惑,他不过是跟着妹妹去大佛寺听了一耳朵闲话,回来遇到张怀谨,便依着他的要求使人牵线了一桩婚事,不想还真成了。
想起苏府那位笑他的四小姐,吴平鑫却是有些不是滋味,咋就真成了呢?
看来旁人都跟他一样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那苏家四小姐的粗俗来,这钱财不过是顺带的。
四小姐既穷又粗俗,谁娶了她谁倒霉,吴平鑫在心里暗暗道。
若是他知道日后要与这女子共度余生,一定会打自已的嘴吧。
再说回李家,近日碧云居的修缮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姜氏观望了一阵子,也只能作罢。
李老太太却是憋着一股子气的,李延钧再厉害又如何,等到真正说亲,难道还能绕过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皇上都得敬服。
而平乐公主府,却是哀声一片,那长宁郡主经过一段时间的骚痒后,便开始全身大面积生疮,现在竟有了溃烂的迹象。
平乐公主又听说那王大麻子不明不白的死了,而苏文希还活得好好的。
她是想着事情蹊跷,却也腾不出手来料理,因为长宁作为她的独女,正在经受着最后的煎熬。
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吏部的李延钧会来拜访他。
平乐公主想着此人在朝中的地位,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已的支持而来。
若是如此,那未免让人轻瞧。
李延钧没有进公主府,而是去了一处临近府邸的茶寮。
昔日骄矜华贵的公主此时面容青黑,显见近日为女儿的事费了不少的心神,李延钧想到最近查得的事,嘴角也浮起一抹淡笑。
他起身行礼,又说:“公主请上座。”
李延钧的动作不过度热情,却又恪守礼数,并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平乐公主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作为皇家的儿女,最不缺的便是气度。
纵然她此时内心除了长宁,并没有什么心情谈论别事。
却也不免为面前男子的好皮相折服,怪不得冯伯仁那老东西千方百计要把自已唯一的嫡女说给他。
平乐点头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李大人说的要事是指何事?”
方才公主府的门子递信给她后,她便是带着这样的疑惑过来的。
李延钧让小二倒了茶,才看着她悠悠的道:“苏文希,是我的人。”
平乐公主悚然一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遂又想到那王大麻子的死。
竟是笑了,“我就说那苏文希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她许了大人什么?”平乐公主的声音突然加大。
“是,她确实是位难得的美貌女子,且还很聪明。可这世间美貌女子又何其多,李大人!我的长宁此刻还躺在公主府里人事不知,你来之前可有想过我一个做母亲的心理。”许是过于激动,让这位平白不可一世的公主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出来。
“那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李延钧沉声道。
他本就凉薄,也无意与一个公主在这掰扯,但既然想好了要护着那女孩,便不会考虑太多。
平乐公主打量着眼前的人,斟酌着说道:“冯伯仁不是择了你为乘龙快婿吗?要是我告诉他……”
“随你的便。”李延钧和眼也不抬。
“你还真不在乎?冯伯仁马上要致仕了,你与姚宗远同为吏部侍郎,在这节骨眼若是让他知道你压根儿就没有娶她女儿的想法……”
“我说了,不在乎。”李延钧说着就站起了身,这时护卫帮他拿过外袍披在肩上,见平乐公主还呆若木鸡的坐在那儿。
又转过头,丢下一句:“关于公主的女儿,不若从您身边的周嬷嬷着手查一查,届时公主会知是怎么回事。”
李延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平乐公主心头一震,他这是什么意思?
长宁的病,又与周嬷嬷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