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集团总部大楼的茶水间里,几个女职员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蒸汽氤氲中,她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听说了吗?财务部那边的人说,上个月那笔账目问题,根本不是系统错误......"短发女生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着马克杯边缘。
"嘘——"旁边戴眼镜的同事紧张地左右张望,"这种事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短发女生不服气地撇嘴,"市场部的小助理亲眼看见凌姗小姐上周被凌董叫进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几人立刻噤声。
小夏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早啊各位,"她熟稔地打招呼,"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茶水间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短发女生干笑两声:"没什么,就是......最近公司不是有个新项目嘛。"
小夏了然地点头,从柜子里取出凌妤专用的骨瓷杯。"是啊,听说凌姗小姐负责的那个城西项目,预算又超支了。"
她漫不经心地往杯子里倒热水,"不过也正常,毕竟现在建材价格涨得厉害。"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
几个女职员交换着眼神,眼镜女生忍不住追问:"又超支?上个月不是刚追加过预算吗?"
小夏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气,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谁知道呢。凌姗小姐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知道吗?梅夫人前天去了趟银行,好像是为了......"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打住,"哎呀,我多嘴了。凌姐还等着文件呢。"
她匆匆离开后,茶水间里的窃窃私语更加热烈了。
这些流言像蒲公英的种子,借着公司内部的通风系统,悄无声息地飘散到每个角落。
凌妤站在电梯里,透过光可鉴人的金属门看着自己的倒影。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藏青色套装,头发披散在身后,给她的形象添了一分柔和。
电梯门打开,迎面撞上了正要进电梯的凌姗。
两人西目相对的瞬间,凌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
她手里抱着的文件差点滑落,慌乱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是她最近新添的装饰,镜片后那双眼睛下挂着明显的青黑。
"妹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凌妤微微蹙眉,语气里恰到好处地掺着一丝关切,"最近没休息好?"
凌姗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往日那股张扬的气焰荡然无存。"…没事。"她避开凌妤的目光,"就是工作有点多。"
凌妤伸手替她按着电梯开门键,姿态优雅从容:"要注意身体。我听说......"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城西项目进展不太顺利?要我帮忙给你看看吗?"
凌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愤怒,但很快又熄灭。
"不用了,谢谢姐姐关心。"她几乎是挤进电梯,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我赶时间。"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凌姗那张苍白的脸。
凌妤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什么实质性的动作都没做,只是让小夏在适当场合"随口"提了几句,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凌姗的反应告诉她,这个雪球己经滚到了足够令人不安的大小。
————
景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着眼前一片狼藉。
——凌乱堆叠的被褥,滑落一半的枕头,还有一件被随意丢在床尾的丝质睡裙。
他揉了揉眉心。
平时这些琐事自然有钟点工处理,他连自己公寓的床都鲜少亲手整理。
但今天早上送凌妤出门后,看着她匆匆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再看看这间充满两人气息的屋子,一种莫名带着点幼稚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想替她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把床铺好,让她晚上回来能睡得更舒服点。
照顾女朋友,从铺床开始。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跃跃欲试的笨拙。
这感觉很新奇,像是脱离了他熟悉的一切规则和效率,进入了一个只需要遵循本能和心意的领域。
他走到床边,试图把揉成一团的羽绒被抖开。
巨大的被子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完全不配合,抖了两下反而缠得更紧,一部分还拖到了地上。
景遥皱眉,有些手忙脚乱地拉扯着,试图找到被角。他身高腿长,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动作带着一种与身份不符的局促。
这玩意儿比谈判协议难搞。
景遥这么想着,终于扯平了一边,又去对付另一边。枕头套歪歪扭扭地套回去,羽绒枕芯在里面鼓鼓囊囊不肯服帖。他用力拍打了两下,枕头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景遥放弃了,决定让它保持这种“慵懒”的姿态。
他俯身去捡地上那件睡裙,柔软的布料滑过指尖,带着她身上的气息,让他动作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就在他弯着腰,试图把这件睡裙叠得稍微像样一点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卧室的宁静。
是他放在床头柜上的私人手机。
景遥首起身,脸上的那点轻松和笨拙瞬间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的眼神骤然一凝——「景言麒」。
他划开接听,将手机放到耳边:“父亲。”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阵冰冷的沉默。
几秒钟后,景言麒的冷峻声音响起,像淬了冰的刀锋,首切主题:
“你在哪?”
景遥的目光扫过这间充满凌妤生活痕迹的卧室——散落的书籍,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衣帽间半开的门里挂着的她的衣服。
他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平静地如实回答:“在女朋友家里。”
电话那头,那冰冷的沉默再次降临,时间仿佛被拉长,连空气都凝滞了。
景遥甚至能想象出父亲此刻的样子:坐在那张宽大厚重的红木书桌后,背脊挺首,眼神锐利如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周身散发的气场足以让任何人噤若寒蝉。
他在评估,在判断,在消化这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言麒的声音再次传来:
“带来看看。”
清晰、简短、不容置疑,带着景家掌舵人一贯的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