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踉跄着撞翻垃圾桶,骂骂咧咧的声音混着心电监护仪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
宁照棠瘫坐在地,围裙上沾满血污和灰尘。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想起白天在便利店打工时,被玻璃划伤的也是这双手。
那时她悄悄用创可贴遮住伤口,笑着对客人说“没事”,此刻却连捡起地上病历本的力气都没有。
“秋月,”宁栖梧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喉咙,“贺川屹他......”
“别问我!”
江秋月踢开脚边的矿泉水瓶,金属撞击声让宁照棠瑟缩了一下,“那个混蛋说会处理好一切,结果人都跑没影!”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十七个未接来电都是贺川屹的号码,“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先想办法凑钱!”
江秋月扯下被血渍浸透的创可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月牙形伤口。
她盯着手机里贺川屹最后发来的“等我”二字,冷笑一声将屏幕倒扣在金属长椅上:“什么玩意儿,结婚第三天把老婆扔在医院就跑?”
“秋月,别说了......”
宁栖梧攥着染血的结婚证,金属封皮硌得掌心生疼。她望向ICU紧闭的大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见父亲微弱的心跳,“他可能真的有急事。”
“急事?”
江秋月猛地站起身,帆布鞋在地面擦出刺耳声响。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因骑车摔倒蹭出的淤青,“比你哥昏迷不醒、你爸生死未卜还急?”
宁照棠蜷缩在长椅角落,机械地数着走廊尽头电子钟跳动的红色数字。
她突然抓住姐姐的手腕,围裙上干涸的面粉簌簌掉落:“小妹,要不......我们先回学校?”
“回学校?”
江秋月转身时马尾辫扫过宁栖梧颤抖的肩膀,“你们的学费都押在医院押金里了,现在回去喝西北风?”
她瞥见宁栖梧脖颈新换的纱布渗出淡淡血迹,喉间泛起酸涩。
七年前那个暴雨夜,也是这样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那时她们挤在社区诊所,看着宁远山浑身湿透地抱着高烧的宁栖梧冲进来,裤脚还沾着工地的泥浆。
“但总不能一首在这儿干等。”
宁照棠声音发颤,摸出便利店打工时攒下的皱巴巴钞票,“我去超市再兼一份夜班,说不定......”
“够了!”
江秋月突然暴喝,震得头顶的白炽灯嗡嗡作响。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学生证,金属卡套上贴着三人初中时的合照——照片里宁渡舟穿着洗褪色的校服,却把仅有的半块橡皮塞进宁栖梧手心。
“收拾东西,回学校。”
她一把拉起宁栖梧,书包带扫过墙角的收费单据,“我倒要看看,那个贺川屹敢不敢让他‘老婆’睡在马路上!”
宁栖梧踉跄着被拽出医院大门,冷风裹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回头望向住院部大楼,十七层的ICU窗口像一只暗红的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桂兰发来的语音:“五百万什么时候到?王老板的彩礼又涨了三万!”
江秋月突然抢过手机,对着听筒怒吼:“让那个老色鬼等着!等我们凑够五千万,第一个砸你脸上!”
她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宁栖梧口袋时,摸到对方掌心一片冰凉。
三人踩着凌晨的月光往公交站走,宁照棠突然停住脚步。她盯着路边建筑工地的霓虹灯牌,那里贴着招聘小工的启事,月薪三千包吃住。
“我......”
她刚开口,就被江秋月拧着耳朵拽走:“你脑震荡还没好,敢去工地我现在就告诉宁叔!”
公交车摇晃着驶入大学城时,天边泛起鱼肚白。宁栖梧望着窗外熟悉的校门,想起三天前贺川屹就是在这里等她下课。
那时他穿着洗褪色的牛仔外套,站在梧桐树下的身影,与此刻手机里那个消失的联系人渐渐重叠。
宿舍楼下,江秋月突然转身,指尖戳着宁栖梧的肩膀:“听好了,从现在起,那个贺川屹就是坨狗屎。”
她掏出包里皱巴巴的纸巾,粗暴地擦掉宁栖梧脸颊的泪痕,“敢让我姐妹掉眼泪,我非把他的破西装扒下来当抹布!”
宁照棠望着宿舍楼顶层亮起的晨光,轻声说:“或许他......”
“没有或许!”
江秋月踢开脚边的易拉罐,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明天我就去他学校堵人,问问他结婚证是不是用来擦屁股的!”
她们推开宿舍门时,晨光正好照在宁栖梧床头的相框上。照片里五岁的宁栖梧扎着歪歪扭扭的辫子,被两个同样瘦小的身影护在中间——那时她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一场婚姻,将她们卷入比工地水泥更沉重的漩涡。
宿舍门被敲响时,宁栖梧正用棉签给江秋月处理膝盖的擦伤。青鸢戴着黑色棒球帽,纪渊立在她身后半步,两人周身散发的冷气压让空气都凝固了。
“宁小姐,贺总让我们送婚前财产协议。”
青鸢将牛皮纸袋拍在桌上,金属扣撞击声惊得宁照棠手中的习题册掉在地上,“合约共二十章,签字后贺家会承担医院所有费用。”
江秋月攥着棉签的手暴起青筋,膝盖的纱布被扯得歪斜:“让贺川屹自己来!当我们是要饭的?”
她抓起协议就要撕,纪渊长臂一伸按住纸页,桌面被震得晃了晃。
“这位小姐,这是贺家规矩。”
青鸢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墨镜下的眼神轻蔑,“签了字,你朋友的医药费、住院费......”
“闭嘴!”
江秋月猛地起身,帆布包带甩在纪渊胸口,“他消失三天让手下送张废纸?当宁栖梧是什么?”
她扑向青鸢时,马尾辫扫过宁栖梧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