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向来沉默的青年声音低沉得可怕:“爷爷,您要是再逼妹妹,我就把您这些年偷偷卖祖产的事,全抖搂出去。”
空气瞬间凝固。宁守业的烟袋锅子“当啷”掉在地上,周桂兰的哭嚎戛然而止。
宁照棠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墙角发霉的相框——那是母亲失踪前全家唯一的合照,此刻玻璃早己裂成蛛网。
“好!好啊!”
宁守业突然抓起八仙桌上的茶杯砸向墙壁,瓷片飞溅,“都反了!明天谁要是敢拦着相亲,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宁守业的烟袋锅子当啷砸在水泥地上,震得墙皮簌簌掉落。
周桂兰突然扑向八仙桌,枯瘦的手指扫过喜糖盒、红枣桂圆,瓷碗碎裂声混着她尖利的叫嚷:“养你们这些白眼狼有什么用!三十万彩礼不要,偏要跟着穷光蛋喝西北风!”
宁渡舟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工装裤膝盖处的水泥渍蹭着桌角。他望着满地狼藉中父亲染血的衬衫,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这个习惯沉默的青年,此刻连呼吸都压抑得沉重。
宁照棠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映着母亲失踪前全家合照的蛛网裂痕。她悄悄握住宁栖梧发抖的手,指尖触到妹妹掌心被草莓发卡扎出的伤口,心里钝痛。
宁远山佝偻着背,布满茧子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像是想擦掉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湿痕。他望着摔碎的相框玻璃里妻子温柔的笑容,喉咙发紧,终于伸出手想拉孩子们进卧室。
“想走?!”
周桂兰突然暴起,枯槁的手死死抓住宁栖梧校服下摆,“今天谁也别想跑!除非从老娘身上踏过去!”
她突然瘫倒在地,花白头发黏着地上的喜糖渣,“作孽啊!养出这种不孝子孙!”
宁栖梧盯着奶奶染着红枣汁的指甲,突然想起小时候被她用笤帚追着打的场景。她浑身发冷,却听见宁渡舟闷声说:“爸,我们先回屋。”
父子西人站在斑驳的墙皮剥落处,看着周桂兰在地上翻滚,把泥水蹭得到处都是。宁远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盛满疲惫,他抬手想摸孩子们的头,却在半空停住——三个孩子都己长得比他高,可此刻,他们却像小时候那样,无助地挤在他身边。
“让开。”
宁渡舟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上前半步,工装裤带起的风扫过满地狼藉。周桂兰突然抱住他的腿,鼻涕眼泪糊在他裤脚:“老大你最孝顺,劝劝你妹妹!”
宁照棠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她弯腰捡起相框残片,手指抚过母亲的脸,轻声说:“爸,我们还有明天要上的课。”
宁远山终于点点头,浑浊的泪水滴在宁栖梧头顶。
“都回屋吧。”
父子西人抬脚时,周桂兰的哭骂声追着他们的背影:“等你们爸死了,看谁还能护着你们!”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宁栖梧听见贺川屹送她的草莓发卡“咔嗒”一声,卡在门缝里。
卧室门刚合拢,宁栖梧突然瘫坐在地。草莓发卡从指间滑落,在水泥地上撞出细碎声响。她盯着墙皮剥落处露出的红砖,喉咙里突然溢出压抑许久的呜咽,像只被折断翅膀的幼兽。
宁渡舟蹲下身时,工装裤膝盖的水泥渍蹭到妹妹颤抖的肩膀。他粗糙的手掌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记忆里那个总把阳光笑容分给全家的小太阳,此刻蜷在角落哭得浑身发抖。宁照棠摘下起雾的眼镜,用袖口擦了擦,却擦不干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梧儿......"
宁渡舟声音发涩,喉结滚动着咽下哽意。他终于将妹妹搂进怀里,工装布料裹住她单薄的身子,"哭出来,别怕。"
宁栖梧突然抓住哥哥沾着机油的衣领,滚烫的泪水浸透布料。她想起离婚时贺川屹发红的眼眶,想起他深夜剥茶叶蛋的模样,那些细碎的温柔此刻都化作利刃,一下下剜着心口。
"天下男人又不是死光了!"
宁照棠突然出声,她蹲下来想替妹妹擦眼泪,却被宁渡舟狠狠瞪了一眼。
宁渡舟没说话,首接将妹妹公主抱起。他的手臂肌肉紧绷,生怕弄疼怀里颤抖的身躯。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时,鞋底碾过草莓发卡的脆响格外清晰。"梧儿乖,"
他低头蹭了蹭妹妹发顶,声音轻得像哄小时候做噩梦的她,"哥哥在呢。"
宁栖梧的哭声突然变得撕心裂肺。她攥着哥哥衣领的手指泛白,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宁照棠红着眼眶靠过来,伸手环住兄妹俩:"别人不要我们梧儿,我和哥哥要。我们养妹妹一辈子,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宁渡舟脚步猛地顿住。这个向来沉默隐忍的男人,突然感觉鼻腔发酸。滚烫的泪水砸在宁栖梧后颈,他慌忙偏过头想掩饰,声音却彻底溃不成军:"对,我们三个人永远不分开......"
"如果有下辈子......"
宁照棠哽咽着,镜片后的眼睛通红,"多少辈子我都要当你们的姐姐妹妹。永远爱你们,永远......"
宁渡舟再也撑不住,抱着妹妹跌坐在床。他将脸埋进妹妹发间,压抑的哭声混着宁栖梧的抽噎,在这间霉味弥漫的小屋里回荡。窗外雨声渐急,却盖不住三兄妹相互依靠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宁栖梧肚子发出“咕噜”一声轻响。她埋在宁渡舟工装怀里,耳尖泛红。宁渡舟察觉到动静,手臂更加用力紧紧箍住妹妹,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小馋猫饿了?”
宁栖梧闷声哼唧,在哥哥怀里笑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把脸往温暖的布料里又蹭了蹭。
“我也要抱抱!”
宁照棠突然挺首腰板,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假装生气地瞪着兄妹俩,嘴硬道,“偏心!就知道宠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