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栖梧还在挣扎,眼泪混着额角的汗水滴在白色床单上:“我不管!我不能把他们丢在外面......”
“够了!”
江秋月突然暴喝,声音在狭小的处置室里嗡嗡作响。她猛地扯开宁栖梧的衣领,露出锁骨处青紫的淤痕,“看看你自己!你哥为了护着你,后脑勺都被砸出血了!你现在是要让他们的伤白受?”
宁栖梧的动作僵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江秋月的手背上。护士趁机快速给伤口消毒,棉签擦过破损的皮肤,疼得她浑身发抖。
“你以为只有你着急?”
江秋月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眼眶通红地瞪着宁栖梧,“我骑车赶来的时候摔了两跤,膝盖现在还在流血!你就非要这么折腾自己?”
她猛地掀起裤腿,膝盖处的牛仔裤破了个大洞,伤口还渗着血珠。
宁照棠被这一幕惊得捂住嘴,围裙上的面粉簌簌往下掉。她慌忙凑过来,颤抖着抓住江秋月的手:“秋月,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说什么说!”
江秋月甩开她的手,又狠狠瞪向还在掉眼泪的宁栖梧,“她要是再敢乱动,我现在就去把宁叔和宁渡舟拖过来,让他们看看自己拼命保护的妹妹有多不懂事!”
宁栖梧的肩膀剧烈颤抖,终于不再挣扎。护士松了口气,加快手上的动作。
江秋月却还没消气,扯过纱布狠狠按住宁栖梧的伤口:“疼?知道疼就别折腾!”
“秋月......”
宁照棠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妹也是担心家人......”
“担心?”
江秋月冷笑一声,眼眶却红得厉害,“她要是真担心,就该好好配合治疗,而不是在这里添乱!”
她突然转身,背对着两人狠狠抹了把脸,“等你们处理完,我再去看看宁叔和宁渡舟......”
话音未落,处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贺川屹带着满身寒气冲进来,西装袖口还沾着血迹:“宁叔情况不好,需要家属签字!”
宁栖梧猛地从床上弹起,却被江秋月眼疾手快地按住:“你别动!我去!”
她转头看向贺川屹,“带路!”
临走前,她又狠狠瞪了宁栖梧一眼:“你敢离开这里试试!”
门重重关上,消毒水的气味里,只剩下宁栖梧压抑的抽泣声和宁照棠轻声的安慰。
江秋月攥着手术同意书的指节发白,笔尖在"家属签字"处顿出墨团。贺川屹站在她身侧,西装袖口的血渍晕染成暗红,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签好了。"
江秋月猛地将笔甩进托盘,金属碰撞声惊得走廊里候诊的人纷纷侧目。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过贺川屹的手背,"宁渡舟呢?刚才还在缴费处......"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宁渡舟的工装裤膝盖处洇开大片血迹,整个人首挺挺栽向瓷砖地面。贺川屹几乎是瞬间冲过去,双臂环住对方即将触地的后脑。
"医生!"
江秋月扯开嗓子大喊,帆布鞋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她扑到宁渡舟身边时,看见他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碎牙。
推床滚轮的金属摩擦声由远及近,贺川屹单膝跪地,手臂托住宁渡舟后背的动作却稳得惊人。他起身时,江秋月瞥见他后颈暴起的青筋——那是强行压制力量的痕迹。
"患者血压骤降!"
白大褂医生扯开宁渡舟沾满水泥灰的衣领,"送ICU!"
推床拐过转角的瞬间,江秋月的帆布包带子突然断裂。散落的课本里,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飘落,边缘被反复得起了毛边——那是七年前宁栖梧母亲失踪时的照片。
贺川屹弯腰捡起纸片,指腹擦过照片上女人温婉的眉眼。
他突然想起宁栖梧脖颈的血痕,想起宁远山昏迷前攥着结婚证的模样,西装内袋里那张写错的电话号码条突然烫得惊人。
"别看了!"
江秋月一把夺过纸片塞进裤兜,马尾辫扫过贺川屹的手背,"宁栖梧还不知道......"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墙上的"禁止吸烟"标识哗啦作响。
贺川屹站在原地,看着江秋月冲向处置室的背影。
走廊尽头,手术室的红灯刺目地亮起,映得他袖口渗出的血珠泛着诡异的光。他伸手按了按后颈,那里有一道未愈的刀伤,此刻正随着心跳突突作痛。
消毒水的气味愈发刺鼻,贺川屹靠在医院消防栓旁,指腹无意识着袖口渗血的绷带。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妹妹”二字刺得他瞳孔微缩。
“哥......”
贺川窈的声音带着不正常的沙哑,尾音微微发颤,“我又发烧了,浑身疼得厉害......”
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贺川屹转身避开刺眼的顶灯,喉结动了动:“有没有叫家庭医生?”
“没用的......”
电话里传来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在被褥里蜷缩,“我梦见妈妈了,她在哭......”
贺川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后背撞上消防栓的金属外壳。七年前母亲失踪的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妹妹当时蜷缩在他怀里,浑身湿透的模样与此刻电话里的声音重叠。
“别胡思乱想。”
他扯松领带,银灰色领带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我马上回来。”
“真的吗?”
贺川窈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弱下去,“可是你说过要等处理完......”
“等我。”
贺川屹挂断电话,锁屏界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远处手术室的红灯还在亮着,他想起宁渡舟倒下时额头的血,想起宁栖梧脖颈那道狰狞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