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言和江念棠同时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江叙言紧紧握住贺承霄的手,指尖触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干爸,你答应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他声音发颤,白大褂袖口的绷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别再偷偷把药藏起来,医生说按时服药才能控制病情。”
江念棠扑进贺承霄怀里,粉色裙摆蹭过他皱巴巴的西装裤:“还有体检!下个月的心脏造影必须去做!”
她抬起泪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总说我们是孩子,可你自己才像个不听话的小孩。”
贺承霄别过脸,喉结滚动着想咳,却生生忍了回去。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密布的血丝:“知道了,啰嗦。”
他的声音沙哑,却任由江念棠扒开他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处还沾着昨夜咳血的痕迹。
“爷爷也要答应我们!”
江念棠突然转身,攥住贺老爷子颤抖的手。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粗糙得像砂纸,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再为了家族的事整夜睡不着,书房的安眠药我都数过了!”
贺老爷子的拐杖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浑浊的眼珠泛起泪光:“小丫头片子,管起爷爷来了?”
他别过头去,不想让孩子们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当年你周奶奶......”
“恩情不是枷锁。”
江叙言突然开口,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贺川屹在医院发着高烧仍为宁家奔走的模样,又想起江爷爷暴怒时颤抖的拐杖,“周奶奶若知道您为了报恩,要牺牲我的幸福......”
“住口!”
贺老爷子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墙上的《清明上河图》簌簌作响,可声音里却没了往日的威严。老人佝偻着背,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你们都长大了,爷爷老了......”
“不老!”
江念棠突然踮脚,抱住老人布满皱纹的脖颈。贺老爷子僵了僵,最终颤巍巍地搂住孙女,枯瘦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爷爷还没看着阿棠考上大学,没看到阿言成家立业......”
贺承霄咳嗽着伸手,将两个孩子都揽进怀里。三个身影在灯光下叠成一团,像极了五年前那个完整的家。
“都不许哭了。”
他声音发闷,指腹偷偷擦去江叙言脸颊的泪痕,“等处理完周家的事,我们去老宅住段日子,你干妈种的月季该开了......”
江叙言和江念棠同时一僵。老宅的月季是贺承霄的禁忌,自从妻子失踪后,他再没踏进过那座院子。
此刻他望着供桌上的照片,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又哀伤:“你干妈最爱热闹,说等你们放假,要把院子里的秋千修好......”
“好!”
江念棠破涕为笑,粉色裙摆扫过波斯地毯上的碎瓷,“我要和小姑姑比赛荡秋千!”
她转头看向江叙言,“哥,你要负责给我们拍照!”
江叙言望着贺承霄凹陷的颧骨,突然伸手扯了扯他歪斜的领带:“干爸到时候要穿得精神些,别总穿这些皱巴巴的衬衫。”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触到对方嶙峋的肩膀时红了眼眶,“还要多吃点,起码胖回以前的样子。”
贺老爷子偷偷抹了把脸,抓起拐杖转身就走:“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快去厨房看看姜汤熬好了没!”
他的背影在廊灯下摇晃,却刻意挺首了佝偻的脊梁。
贺承霄望着老人的背影,突然轻声说:“小时候,你爷爷总把我护在身后。现在换我守着他,也守着你们。”
他咳嗽着按住胸口,掌心的血痕在衬衫上晕开,却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答应你们的事,干爸一定做到。”
周家老宅的水晶吊灯在剧烈晃动,周父将青瓷茶盏狠狠砸向雕花屏风,瓷片飞溅在波斯地毯上,惊得周婉柔蜷缩在羊绒毯里发抖。
周母冲上前搂住女儿,珍珠项链扫过女儿湿透的发梢:"我的柔儿受苦了!贺家那个小畜生,竟敢让你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妈......"
周婉柔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深深掐进母亲手背,"贺川屹他说要公开......"
"住口!"
周父扯松领带,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翡翠扳指在指间转得飞快。
他猛地踹翻檀木花架,太湖石摆件轰然倒地,"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年要不是周家护着江家祖宅,贺家哪有今天的风光?"
周奶奶拄着枣木拐杖从内室颤巍巍走出,满头银丝随着剧烈的喘息晃动。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抚上周婉柔苍白的脸颊,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当年我背着江老头逃出火场时,贺家连根手指头都没动!现在倒好,恩将仇报!"
"妈,您别气坏了身子。"
周母慌忙扶住老人,转头对丈夫咬牙切齿道,"必须让江家给个说法!阿言是婉柔的未婚夫,他凭什么护着外人?"
周婉柔突然抓住母亲手腕,脖颈处被翡翠扳指撞出的红痕还未消退:"妈,江叙言他......他说恩情不是枷锁。"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宁愿和江家断绝关系,也要跟贺川屹走......"
"反了天了!"
周父抓起桌上的古董花瓶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划过周奶奶的脚踝,立刻渗出鲜血。
老人却浑然不觉,颤抖着指向窗外:"当年我在火场里拼了命,可不是为了让江家的小子骑在咱们头上!"
周母突然站起身,绸缎睡袍扫过满地狼藉:"打电话给江景珩!让他现在就过来!我倒要问问,是不是江家打算和周家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