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不是腌渍池里那种渗透骨髓的酸咸冰冷,是纯粹的、真空的、能瞬间抽干所有热量的宇宙深寒。
黑暗。
粘稠的、绝对的、没有一丝光污染的黑暗。只有远处几颗针尖大小的、冷漠的恒星,证明这里不是纯粹的虚无。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破船,被无形的压力和水流撕扯着,一点点浮出水面。剧痛是第一个清晰的信号。不是皮开肉绽的痛,是骨头缝里、神经末梢、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的撕裂感。像是被塞进高速离心机里转了一百圈,又被粗暴地扔进液氮里速冻。
我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一片旋转的、模糊的、带着重影的星点。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感觉肺部像被砂纸打磨,带着冰冷的铁锈和……酸笋的余味?
酸笋!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裹挟着恶臭、爆炸、帝皇的咆哮、燃烧的电驴、翻滚的腌渍液……狠狠拍进脑海!
地球!腌渍!深渊胃囊!那条燃烧的酸笋巨臂!还有……最后那个狂暴的、由深紫电光和空间乱流构成的漩涡!
我……没死?
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又像是被冻僵的咸鱼。我试着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和迟滞的反馈告诉我,它们还在,只是离报废不远了。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暗背景中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轮廓。
那像是一截……巨大的、断裂的朽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凝固的深褐色粘稠物,边缘参差不齐,像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扯下来的。深褐粘稠物里,还嵌着一些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的金属碎片,以及……几块焦黑的、类似电路板的东西。
是朽木帝皇像那条巨臂的残骸!被空间乱流撕碎后,和我一起抛到了这里!
它静静地悬浮在黑暗的虚空中,像一座被遗忘的、腐败的宇宙墓碑。表面那些凝固的深褐粘稠物,在远处恒星光线的微弱映照下,反射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油光。幽蓝的碎片如同墓穴里的磷火,微弱地闪烁着,昭示着那场混乱大战的余烬。
然后,我看到了它。
就在这截巨大的朽木残骸旁边,悬浮着一个更小的、更熟悉的东西。
半截兵马俑电驴。
车头那个肃杀的、瞪着铜铃大眼的兵马俑脑袋依旧完整,只是石质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一只石头眼睛瞎了,另一只……那只在腌渍池深处睁开的、蕴藏着混乱星璇的眼睛,此刻也紧紧闭合着,只留下一条深深的石缝。车把手上的红绸早己不知去向。最关键的是前轮——那个沾满酸笋渣、曾在深紫电光中燃烧的轱辘。
轱辘还在。
但它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存在着。
轱辘的表面,不再是凝固的酸笋渣,而是覆盖着一层……蠕动的东西。
深褐色的、半透明的、如同活体菌丝般的粘稠物质!它们像有生命的苔藓,在冰冷的虚空中缓慢地、顽强地蔓延着,覆盖了轱辘的大半部分。菌丝内部,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深紫色电光。这些菌丝似乎还在从朽木残骸表面凝固的深褐粘稠物里汲取着什么,细微的“滋…滋…”吮吸声,仿佛首接在我灵魂深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