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雾气如白练缠林,萧景珩的剑尖挑开刺客蒙面黑巾时,霜刃映出双杏眼。这双眼他曾在三年前的火海中见过——那时房梁砸落,正是这双眸子主人将他拖出炼狱。
"阁下好身手。"他故意撤腕露了咽喉破绽,玄铁匕首立时贴上颈脉。血腥味漫开刹那,一缕冷梅香钻入鼻尖,与当年那女子衣襟沾染的香气丝毫无差。
刺客腕间银铃轻响,匕尖却滞了半分。萧景珩趁机屈指弹向对方曲池穴,匕首应声落水。月光破雾的瞬息,他看清刺客耳后朱砂痣——正与救命恩人当年耳坠刮伤的位置重叠。
"姑娘别来无恙?"话音未落,刺客袖中射出七枚透骨针。萧景珩旋身踏浪,剑风卷起潭水凝成冰盾。针尖没入冰面时,他瞥见刺客腰间玉牌闪过饕餮纹——那是天机阁死士的标记!
潭心忽起漩涡,青铜锁链破水缠住刺客脚踝。萧景珩的剑鞘击向锁链关节,金石交鸣中,锁链显露出细如发丝的铭文:"昭元十七年,少府监制"。
锁链绞缠的裂帛声里,记忆如潮翻涌。三年前东宫走水之夜,他因药性浑身。浓烟中,戴青铜面具的女子割断他腰间玉带,将他拖过烧红的炭道。那人后颈的火焰纹烙铁般烫在他掌心,衣袂间冷梅香混着血气,竟与此刻潭边的气息如出一辙。
"当心!"刺客的惊呼将他拽回现实。青铜链突然暴长倒刺,萧景珩的剑锋削断链环时,左臂被刺尖划出血槽。血腥激得潭水翻涌,无数青铜鱼跃出水面,鱼鳞拼出卦象:"坎上离下,未济"。
刺客突然扯落面巾,青丝散作飞瀑。林晚沾着泥污的脸在月下煞白如纸:"殿下还不走?"她指间银针连射,青铜鱼群瞬间僵首。萧景珩却看见她袖口渗出的蓝血——那色泽与当年救命恩人染血的绷带完全相同。
潭底传来机括闷响,整座寒潭竟开始抬升。九根蟠龙青铜柱破水而出,柱身缠绕的玄铁链锁着副水晶棺。棺中女子身着前朝皇后翟衣,面容与林晚有七分相似。
"娘亲..."林晚的悲鸣惊飞宿鸟。她腕间火焰纹突然灼穿皮肉,蓝血滴入潭水,棺盖应声而启。那女子心口插着的,正是萧景珩三年前遗失的蟠龙玉佩!
"原来是你。"萧景珩剑指棺椁,"三年前盗我玉佩,是为镇这具艳尸?"林晚的银针却突然刺向他后心:"住口!"针尖及肤的刹那,棺中女子睁眼,口中吐出条金蚕蛊虫,首扑萧景珩面门。
寒潭霎时冰封。萧景珩的剑风扫落金蚕,霜刃劈中冰面。裂纹蔓延处,显出潭底沉没的青铜巨鼎,鼎耳悬挂的命牌刻着"昭元太子萧景明"。林晚踉跄跪地:"不可能...这鼎该在栖霞村..."
冰层轰然炸裂。萧景珩揽住林晚跃上青铜柱,下方潭水己化作血池。棺中女子缓缓坐起,指尖金蚕丝缠向林晚脖颈:"乖女儿,该把身子还给娘亲了。"
冷梅香骤然浓烈。林晚袖中抖出黄栌叶——正是第八章镜中鬼手所赠。叶脉遇血显字:"破而后立"。她突然将叶揉碎洒向血池,潭水翻腾如沸,九根青铜柱开始下沉。
"抱紧!"萧景珩的剑刺入柱身夔纹,火星溅落处,柱面显露出地图。林晚的指尖划过"癸水位",惊呼道:"这是陆明远猎狐的山坳!"话音未落,金蚕丝己刺穿她肩胛。鲜血喷上剑刃,霜刃竟映出三年前火场景象——放火者袖口赫然绣着月霜的红玉簪图样!
血池中升起十二尊青铜俑,手持兵器皆刻天机阁徽记。萧景珩的剑招忽变,竟与青铜俑阵法同源:"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惊鸿剑法!"剑气扫过林晚鬓边时,削落她半截青丝,发丝在血水上拼出"双生"二字。
子时月沉,寒潭尽染血色。林晚的银针封住萧景珩心脉大穴:"殿下可知道,三年前我救你时,你心口插着淬毒的匕首?"她扯开他衣襟,疤痕处竟浮现火焰纹,与那棺中女子身上的纹路毫无二致。
青铜俑突然齐齐跪地。棺中女子发出凄厉长啸:"萧景明!你骗得我好苦!"只见她撕下脸皮,露出月霜的面容。红玉簪掷向萧景珩眉心:"还我孩儿命来!"
簪尖破空的刹那,寒潭底浮出青铜巨镜。镜中映出三年前真相:月霜将婴儿递给戴青铜面具的男子,换得半块虎符。那男子转身时,面具脱落露出的,竟是萧景珩的面容!
林晚的匕首刺入萧景珩后心时,霜刃坠入深潭。血浪吞没两人的瞬间,潭底传来编钟悲鸣。最后一瞥里,她看见自己腕间火焰纹化作桃花,而萧景珩心口渗出的血,正与她三年前救他时染血的绷带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