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更漏滴下第99滴水时,林晚的墨玉棋子叩在"三三位"。阁主面具的眼洞幽深如古井,倒映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白子落枰如惊雷,九颗玉髓棋子合围成杀阵,恰似东宫九曲回廊的布局。
"棋差一着。"阁主袖中金丝楠木棋笥轻摇,冷梅香混着腐气漫开。林晚的指尖拂过棋盘"天元"位,那里对应着东宫暖阁的飞檐斗拱——三日前她亲眼见萧景珩在此毒发呕血。
更漏铜壶忽现裂纹,水流加速渗入青砖缝。林晚佯装拭汗,将袖中药囊捏碎。羊脂玉瓶滚落棋枰,淡绿药液在檀木纹路间蜿蜒,恰流向"死门"位——那处星位正对萧景珩寝殿的蟠龙榻!
"好一招置之死地。"阁主的银护甲刮过棋盘,刮起木屑纷飞。枰面显露出墨线勾绘的亭台楼阁,正是用隐形药水绘制的东宫详图!林晚的银簪"不慎"扫落三颗白子,坠地声里,解药己渗入"死门"位的青砖接缝。
子时梆响,更漏突然倒转。水流逆涌冲开棋盘暗格,露出青铜罗盘。阁主指尖拨动盘面二十八宿,寝殿对应的"危宿"位竟浮出血色桃花纹——与林晚腕间胎记别无二致。
"可知这罗盘以何驱动?"阁主突然扣住她手腕。火焰纹碰触罗盘青铜,盘面裂开细纹,内里嵌着半枚乳牙——正是第八章妆奁中她五岁脱落的旧齿!罗盘指针疯转,更漏铜壶轰然炸裂,飞溅的铜片显露出内壁铭文:"昭元廿三年,少府为太子景明制"。
冷梅香骤浓。林晚眼前浮现幻象:十岁的自己蜷在密室角落,看阁主将乳牙嵌入罗盘。而棋盘对坐的,竟是幼年萧景珩!幻象破碎时,阁主的银护甲己刺向她咽喉:"偷换解药的小把戏,当本座不知?"
银甲离喉三寸时,东宫方向传来编钟悲鸣。阁主袖中罗盘突然灼红,盘面"死门"位裂开细缝——林晚的解药竟引动地脉!青砖下钻出鬼针草,草叶疯长缠住阁主手腕,汁液蚀得银甲滋滋作响。
"癸水位的鬼针草..."阁主暴退三步,"你何时参透《神农残卷》?"林晚趁机掀翻棋枰,檀木底板露出帛书地图。朱砂标注的密道首通东宫寝殿,沿途布满墨家机关图解——正是第九章寒潭底显现的路线!
地砖忽陷,两人坠入棋室暗层。九盏人鱼膏灯照亮壁上血字:"双生蛊成日,棋局终焉时"。阁主的面具被藤蔓扯落,林晚在晃动的光影里看清那张脸——竟与昭元太子画像有七分相似,只是左颊多道陈年刀疤。
"很意外?"刀疤随冷笑扭曲,"当年萧景明用我儿换命..."话音未落,暗室顶部落下青铜棋匣,匣面饕餮纹正与林晚妆奁纹路相合。
棋匣弹开的刹那,三百六十颗黑白玉子悬空成阵。每落一子,西壁便显出一段往事:黑子映出月霜将婴儿塞给戴面具的男子;白子映出萧景珩在寒潭底触碰水晶棺;当林晚将解药瓶投入棋阵"死门",景象骤变——三年前的自己正把匕首刺入萧景明心口!
"原来是你!"阁主目眦欲裂。藤蔓突然缠紧林晚脖颈,腕间胎记渗出蓝血。血珠滴入棋阵,幻象突转:五岁的萧景珩被铁链锁在祭坛,心口火焰纹与她胎记同时发亮。而执刀刻纹的,赫然是年轻时的阁主!
地动山摇。棋室顶部落下尘封的诏书:"敕封三皇子景珩为昭元太子替身"。玉玺印旁留着暗红指印——与林晚拇指尺寸完全吻合。阁主突然狂笑:"好个残局!当年换命的是你们,如今解蛊的也是你们!"
西更梆响,棋阵分崩离析。阁主七窍流血倒地,怀中掉出半块虎符。林晚拾起虎符时,东宫方向传来萧景珩的剑啸——那是他们约定的得手信号。
晨曦穿透瓦缝,照亮壁角更漏残骸。铜壶碎片拼出"癸"字,水流在青砖汇成小篆:"双生非孽,人心为蛊"。林晚掀开暗门,密道尽头站着满身血污的萧景珩。他掌心躺着带血的解药瓶,瓶底沾着鬼针草叶。
"死门位的解药..."他咳着血微笑,"怎么混了离人愁?"林晚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心口,取出的心头血滴进他口中:"以毒攻毒才是正法。"
宫墙外传来陆明远的箭哨声。两人相视一笑,棋室轰然塌陷。坠入黑暗的瞬间,林晚看见初入东宫那日,萧景珩在棋盘落下的第一颗白子——正是今日破局的"死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