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啪"地爆开灯花,林晚的银簪尖正挑开妆奁第三层暗格。血珠顺着指节滑落,在褪色的石榴红锦缎上晕开一朵红梅。铜镜边缘那道寸许长的剑痕刺得她眼皮一跳——昨日萧景珩试剑时,剑风曾掠过这方妆台。
"叮——"
血珠坠入玉镯断口的声响格外清越。林晚瞳仁骤缩,昨日尚完好的羊脂玉镯竟齐整断裂。断口处渗出靛蓝汁液,裹着血珠凝成琥珀状晶体,内里似有米粒大的蛊虫在挣动。
窗外传来夜枭三啼,檐角铜铃无风自响。她将晶体藏入缠臂金钏,铜镜却忽起涟漪。镜中倒影扭曲如沸水,一只染着丹蔻的素手破镜而出,将染血的黄栌叶按在妆台。叶脉虬结处渗出朱砂字迹:"子时三刻,柴房见。"
鲛人灯焰忽转幽绿。冷梅香逼近的刹那,林晚广袖翻卷扫落胭脂盒。西域玫瑰粉混着辰砂在妆台铺开,恰掩住叶上血字。月霜的红绫缠上脖颈时,胭脂己绘出残缺的河图。
"这般翻检,莫不是寻此物?"月霜指尖鎏金钥匙轻晃,正与妆奁底层龙舌锁纹相契。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玉镯断口,蓝液蚀得护甲金丝滋滋作响。
子时急雨敲打窗棂,林晚贴着庑廊暗影潜行。腕间火焰纹灼如炭烙,青砖缝渗出的蓝血汇成箭头,首指西厢荒废的柴房。三日前陆明远埋在此处的箭镞标记,己被新翻的湿土覆盖。
推门刹那腐气扑面。林晚绣鞋踩中绵软异物,火折子映出月霜那支红玉簪。簪头凤目处的空缺,恰与她怀中血琥珀大小相合。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挣动声,混着似人非人的呜咽。
九盏青铜长明灯按北斗列阵,中央玄铁笼中蜷着团人形黑影。银簪挑开蓬乱额发,露出陆明远苍白面容——却无那道横贯左颊的箭疤。假人倏然睁眼,瞳仁泛着青铜冷光:"阿沅..."
衣襟撕裂声里,心口母蛊印记突突跳动如活物。
十二根透骨钉破空封住退路,笼顶青铜鉴映出月霜冷笑:"这药人可还肖似?三年前真正的小猎户..."话音未落,林晚咬破舌尖,血雾喷向铜鉴——镜面竟显影出真陆明远被九幽玄铁链锁于地脉深处!
透骨钉入肉的剧痛中,记忆如潮翻涌。那年上元火海,陆明远背着她奔逃,三棱箭镞透肩而过,在少年后背绽开血莲。破庙漏雨之夜,她曾听闻他与黑影私语:"待换血功成,即刻灭口..."
怀中玉珏骤烫。假陆明远正将噬心蛊塞入她耳窍,母蛊幽光刺得人目眩。林晚捏碎血琥珀,金蚕蛊群嗡鸣着噬断透骨钉。地窖轰然塌陷时,她坠入暗河,后腰撞上青铜夔纹柱。
柱面浮雕的妇人怀抱婴孩,那婴儿腕间桃花胎记随她靠近渗出血珠。当血满夔纹时,整座地宫震颤如雷。暗流将她冲回闺房,妆奁己移了方位,月光透过冰裂纹窗格,在菱花镜上绘出紫微垣星图。
羊脂玉珏嵌入镜框凹槽,妆奁机括连响七声。紫檀木匣现于夹层,匣面阴阳鱼随血脉跳动旋转。第七滴心头血落入鱼目,匣中现三物:半幅《寒山烟雨图》边缘焦痕,与萧景珩书房挂轴严丝合扣;褪色红绳串着五岁脱落的乳牙;底层鲛绡血书字迹漫漶,"景明""换命"依稀可辨。
三更梆响,镜中血书倒影突变:"双生非双,三魂镇龙。"胭脂抹镜,映出林母被青铜链锁于东宫水牢。三根透骨银针自匣底激射,没入画轴焦痕处,显出的秘道图里,"癸水位"正是陆明远猎狐旧地。
月霜木屐声逼近门槛。乳牙按入暗格,妆台轰然沉降,青石阶蜿蜒入地。跃入密道刹那,菱花镜映出未来残影:匕首贯入萧景珩心口,栖霞村陷于滔天火海。
石阶尽头传来编钟轰鸣。林晚腕间火焰纹灼穿皮肉,蓝血滴落处,地脉显出青铜战车旧辙。壁画上的羽人执幡引路,幡面朱砂写着"昭元十七年,钦天监奉诏镇龙"。
暗河忽卷浊浪,九尊青铜人俑破水而出。为首者掌心托着的,正是陆明远失踪的箭囊。林晚银簪刺入人俑曲池穴,机关转动声里,人俑胸腔弹出血玉匣——内盛半枚虎符,与萧景珩贴身玉佩纹路相契。
月霜的冷笑自穹顶压下:"好徒儿,可知这地脉连着东宫暖阁?"红绫卷住她脚踝的瞬间,壁画羽人突然转头,手中长幡化作真剑。剑气扫落梁上青铜匣,匣中掉出的生辰帖上,赫然写着萧景珩与她的八字。
地脉轰然塌陷,林晚随青铜棺坠入寒潭。棺盖移开的刹那,她看见十年前的母亲正在潭边埋匣,腕间火焰纹与自己的一般无二。潭水倒影中,月霜的红玉簪正刺向沉睡的萧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