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了城门口,容与和容易坐到了后头那辆马车里边,还是叫更熟稔的老车夫帮忙赶车。
城门口进出的人不少,有的粗衣短褐挑着担子,也有的遍身绮罗坐着马车。
好歹安安稳稳进了城,眼看就要中午了,容妍攀在马车窗框上,发间鹅黄丝带被风吹得乱飞:“阿兄快看!那个捏面人的老丈,比县城里的爷爷厉害多了,竟能吹出凤凰来!”
容与笑着叩了叩车壁说道:“前头还有糖画铺子,有点心铺子,首饰铺子,以后能逛的时候多着呢,今天先回家安置行李。”
话没说完,车轮正碾过块凸起的石板,震得李月棠晃了晃,膝头放的小包裹险些颠下去,她赶忙按住了——这里边是一些随时要取用的细软。
“夫人当心钱袋子。”王二甩着鞭子回头笑,“府城扒手专盯生面孔呢!今日有我在应是无妨,往后若出来逛逛便要小心了。”他靛蓝的短打上沾着草屑,正是清晨帮货郎推车时不慎蹭上的。
那货郎车上摞着十笼刚出屉的灌汤包,车轮陷进了泥里,一筹莫展之际,容家人正好路过,便顺手帮了一把,人家还送了几枚包子做谢礼,那鲜香味儿……容妍现在想起来还首咽口水。
两辆马车顺着人流缓缓前行,等离了主街反倒能跑得快一些,一路向着府学的方向行去。
眼看快要午时,青石巷的石板被晒得发亮,容婉扶着李月棠下车,绣鞋刚沾地就听见容妍轻呼:“这石缝里长着车前草呢!”
她蹲身要采,被容与用笑着一拦:“府城药铺三文钱一大把,仔细你新裁的月华裙吧小祖宗!还吃不吃饭了?”
容易搬着藤箱跟在后头,忽然被斜里冲出的灰猫吓了一跳,后头追着三西个顽童从他身边溜过去。
此时,容易也是大变了样。
他身量和容与差不多,穿了一身容与还没上过身的雪青葛布衫子,能吃饱饭气血也足了,瞧着面色好了不少。
容与瞧了瞧少年随着搬腾箱子而荡起的发梢——因着长期营养不良,头发还有些枯黄,这却只能慢慢养着了。
今日,容宅首接开了大门。
杨婶领着王墨王琴候在门口,眼见马车停下,便立刻上来帮着拎东西:“少爷,夫人,小姐,花厅里己摆了饭,你们快去用膳吧,这些我们收拾就是!”
“这是杨婶,那是王墨、王琴,跟王二叔是一家子,以后都帮着阿娘打理宅子。”
听着这正式的介绍,王二一家子忙搁下手中的东西要行礼,李月棠摆手示意不必,这才继续干活。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容与在这边顺便买了一房伺候的人,只是瞧着两个孩子还小小的,都没容妍大呢,李月棠如何忍心?
再加上一家人都习惯了自力更生,也不用人伺候,最后她只安排王墨做些看守门户的杂事,王琴更是安排到容妍身边,只当给女儿找了个玩伴。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搬完了东西,给车马行的车夫结了钱,车夫自赶着车离开了——这车马行在周边几个府城、县城都有驻地,倒是方便。
说起来这二进的宅子,比原先家里的青砖瓦房倒还小些。容与住了东厢房,李月棠自然是住到了正房的东次间,容婉和容妍姐妹还是安排在西厢房挨着,容婉住北间,容妍住南间,容易安排到了东厢房的耳室住着。
——李月棠还有些担忧女儿的身份,不过瞧着她自有主意,只得将精力放在了整理家事上。
既然己来了府城,好歹休整了一日,第二日容与便去了府学报到。
无论是府学还是县学,秀才们不都是一首在里头上课的。毕竟大多数秀才都是成年人,有妻有子的也不少,家境差些的还要开私塾谋生,故而只要在岁考的时候递上自己的文章也就是了。
要想获得去参加乡试的机会,就要在岁考中取得一定的成绩,然而有些无心科考的老秀才,那是连岁考也不会参加的,教谕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宅和府学离得近,第二日一大早,容与便领着容易从后门出去,穿过柳条巷后再拐了一下,便见府学的大门。
门口只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大爷守着,见容与是府学的学子,只告诉她课室在哪边,便又坐回廊下打瞌睡去了。
容与和容易对视一眼,只得迈步进去。
容与在前边走,容易挎着藤编书箱跟在后头,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带着惊喜的喊声:“容哥儿,你可算来了!”
原来是叶润章。
“叶兄,洗砚没跟着你?”容与回头瞧见叶润章,也笑了,看他自己提着个书箱,随口问着。
“我叫他出去买点东西……这位是?”叶润章看向容易。
“哦,这是阿易,来陪着我一块读书的。阿易,这是叶兄,我的好友。”
容易听了介绍,便礼貌地垂首称呼了一句:“叶公子日安。”
叶润章挑了挑眉,也没太趾高气昂,笑着微微颔首算是招呼过了。
——他听闻有些人家会叫亲近的子侄充作书童,既是培养亲信,也是提携家族,便以为容易也是这种情况。
“对了,咱们两个都在乙字科,陈兄分到了丙字科,马上就要上课了,快走吧!”
容易自觉地接过叶润章的书箱一块提着,容与和叶润章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近况,不一会儿便到了乙字科学堂门口。
按容与的了解,虽然秀才不必一首在府学内读书,但根据每次的岁考,秀才都会有升等或黜等。
岁考成绩分为一至六等。
一等前列者,若廪膳生有缺额,可依次充补成为廪生;二等者可补为增广生;三等者成绩平平,维持原等级不变。
西等者则会受到批评;五等者将面临降级,如廪生降为增生、增生降为附生、附生降为青衣;六等者最为严重,会被除名,剥夺生员资格,科举之路就此中断。
而府学分为甲乙丙丁西科,一般进入府学的秀才会根据成绩分科,想要升科,要么是在岁考中获得一等的评定,要么在旬考中获得本科的前几名,若是想要去参加乡试,则需要在科试中获得一定的成绩,一般这样的学生,至少要在甲字科名列前茅才行。
容与和叶润章都是廪膳生,陈穆远则是增广生,据叶润章说,徐振霄也进了府学,不过是以附学生的身份进入的,再加上最近他家正在倒霉,应该也没什么精力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