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号楼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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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 章 拆迁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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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18号楼里的故事
作者:
小梨花O
本章字数:
5128
更新时间:
2025-05-13

1998年5月12日,星期二,暴雨过后的清晨。我被铁锹刮擦水泥地的声音惊醒,推开304室斑驳的铝合金窗,铁灰色的晨光里,老周正带着他十西岁的孙子在铲外墙上的红油漆。少年用美工刀在剥落的墙皮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不搬",刀尖刮擦的声音像某种抗议的暗号。

林菲菲己经醒了。她背对着门站在穿衣镜前,身上只套着我那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晨光透过印着茉莉花的纱帘照在她背上,那块玫瑰纹身下方新添了一道红痕——昨晚拆迁办的人来砸门时,飞溅的木屑划伤的。

"今天要签补偿协议。"她头也不回地说,手指在腰间比划着李红梅的蓝布工作服,那是张建军留下的最后一件工装,"帮我看看收几寸合适。"

我走近时踩到地板上散落的线头。她身上带着缝纫机油和蜂花洗发精混合的气息,发梢还沾着昨夜暴雨的水汽。当我虚量她腰线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触感温热得像晒过的棉布。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我们冲到窗前,看见三辆黑色桑塔纳停在巷口,穿皮夹克的工作人员正往每家信箱塞传单。李红梅举着扫把冲出来,安全帽上的蓝漆在晨光里格外刺目。

"每平米两千?打发要饭的呢!"她的吼声震得晾衣绳上的校服微微晃动,那是林菲菲用安全布料新改的。

林菲菲的手指突然攥紧窗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第三个男人正用打火机点烟,火光映亮他下巴上的刀疤。刀疤刘,那个在工人文化宫后面放高利贷的。

"纺织厂的人。"林菲菲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他们和拆迁办是一伙的。"她的目光落在刀疤刘脖子上那条金链子上,和王强那条一模一样。

天井里的争执突然升级。刀疤刘一把扯过徐岩的衣领——这个建筑系研究生是上个月来考察筒子楼结构时认识的,戴着和张建军同款的黑色方框眼镜。

"小子,知道张建军怎么死的吗?"刀疤刘的金牙闪着寒光。

李红梅的扫把"啪"地掉在地上。

林菲菲转身就走,工作服从她指间滑落。我抓住她手腕,纱布下的夹板硌得我掌心发疼——那是上周护楼时被推搡造成的骨裂。

"别冲动。"我压低声音,"他们就是来激你的。"

她的瞳孔在阴影里收缩成针尖:"那是我妈用命换来的证据。"她甩开我,从铁皮床底下拖出饼干盒,发霉的布料和泛黄的检验单散落一地,"现在他们又想..."

楼下这时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老周的孙子被刀疤刘拎着衣领提起来,男孩的校服后襟"刺啦"裂开道口子。老人从楼道冲出来,疤眼充血,像一头发怒的老兽。

林菲菲的尖叫划破晨雾。所有人都抬头看向304窗口。她只穿着那件宽大的白衬衫,晨光勾勒出纤薄的轮廓。刀疤刘眯起眼,突然咧嘴笑了:"夜巴黎的19号?装什么纯啊?"

空气凝固了一瞬。

我站到她身前,肩膀抵着她颤抖的身体。她的呼吸喷在我后颈,急促而潮湿。

"陈默,"她突然轻声说,"帮我个忙。"

她从五斗柜取出份文件。我翻开第一页,黑体标题刺进眼睛——《18号楼拆迁补偿协议》,最后一页己经按了十几个红手印。

"老周、王婶他们都签了。"她手指划过那些模糊的指纹,"但补偿款只有评估价的三分之一。"

我迅速扫过条款,胃部一阵绞痛。附件里用复写纸印着:签约住户需放弃对原纺织厂的一切追诉权。(18号楼属于原纺织厂家属楼)

"这分明是..."我的话被楼下突然的引擎声打断。桑塔纳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碎纸。徐岩蹲在地上拼凑纸片,李红梅的安全帽滚在积水里,蓝漆剥落了一大块。

林菲菲把协议塞进我手里:"他们给了最后期限。"她开始拆工作服上的大头针,"今天下午三点,纺织厂旧办公楼。"

我想反驳,却看见她手腕夹板渗出了新鲜血渍。她的睫毛在晨光中近乎透明,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好。"我最终说,"但有一个条件。"

她抬头,嘴角绷紧:"说。"

"穿这个去。"我指向衣柜里那套墨绿西装——用我的旧衬衫改的,内衬用红线绣着她的名字缩写。

她的瞳孔微微扩大,随后低头继续拆线头:"...好。"

下午两点半,纺织厂旧办公楼的吊扇吱呀作响。拆迁办主任是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猩红的指甲在协议上敲出"哒哒"的声响。

"林小姐比传闻中朴素嘛。"她意有所指地打量林菲菲的西装,"夜巴黎的头牌就穿这个谈生意?"

林菲菲的指节在桌下泛白。我按住她颤抖的手,触到纱布下未愈的伤口。

"我们是来谈补偿,不是卖身。"我把徐岩手写的建材报告拍在桌上,"先解释下为什么隐瞒地下水的污染数据?"

女人的笑容僵住了。刀疤刘突然踹翻折叠椅,金链子在领口晃荡:"少他妈扯淡!爱签签,不签滚!"

斑驳的木门此时突然被推开。老周佝偻着腰走进来,怀里抱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筒子楼住户,每人手里都举着泛黄的门诊病历。

"83年到88年,纺织厂违规排放。"老周的声音嘶哑难听,"筒子楼西十七户,二十一个癌症,十三个肺病。"他打开铁盒,倒出一堆发黑的纽扣,"这是当年用污染布料做的校服扣子。"

林菲菲突然站起身,西装下摆带翻了搪瓷缸。茶水泼在协议上,红色公章晕染开来,像一滩血迹。

"我妈是第一个死的。"她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刀子,"因为她发现了那些有毒布料。"

会议室鸦雀无声。刀疤刘的金牙咬得咯吱响,突然伸手要抢铁盒。老周的孙子不知从哪钻出来,美工刀"唰"地划过他手腕。

骚乱中,李红梅带着双胞胎冲了进来,两个孩子手里举着傻瓜相机,闪光灯"咔嚓咔嚓"亮成一片。"晚报记者都在楼下!"她高声喊道,"这些照片明天就上头条!"

后续的混乱像场荒诞剧。穿制服的民警来了又走,戴鸭舌帽的晚报记者围着那盒发黑的纽扣拍照。林菲菲站在人群中央,墨绿西装的领口别着珍珠扣,短发在闪光灯下泛着青灰的光泽。

"我们不搬。"她对记者说,声音清晰坚定,"除非按评估价补偿,并且..."她举起那份发霉的检验单,"彻查纺织厂污染事件。"

回程的3路公交车上,林菲菲靠在我肩头假寐。夕阳透过茶色车窗照在她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的西装袖口沾着茶渍,手指无意识地着腕间纱布。

"疼吗?"我轻声问。

她摇头,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衬衫布料,能感受到急促的心跳。"这里疼。"她闭着眼说,"十几年了,从来没停过。"

我低头吻她发顶,尝到蜂花洗发精和灰尘的味道。车窗外的木棉树飞速后退,枝头己经冒出零星的红点,像未愈的伤口,也像希望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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