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在雨幕里碎成光斑，「妖姬」夜店的招牌像只充血的眼，凌晨两点的走廊飘着过期香水混着呕吐物的气味。林小羽扯了扯腿上的黑色连裤袜，裆部的蕾丝花边硌得大腿生疼——这是今晚第三个客人指定的「午夜场制服」，自从半个月前有人在包厢里发现陪酒女陈露的尸体，颈间缠着半条撕裂的丝袜，整个夜店的丝袜款式就成了客人们诡异的执念。
「308房，周先生。」妈妈桑李姐扔来个塑封袋，里面是双崭新的天鹅绒长筒袜，标签上还贴着「亡者安息」的祭祀用黄符。小羽捏着袋子，指尖触到内侧凹凸的烫金字：「子时勿触袜跟，触则魂随丝走」。她想起陈露出事前，曾炫耀过客人送的限量版丝袜，袜跟处绣着极小的骷髅头，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马桶上，眼球凸得像要挣破眼皮。
推开包厢门，尼古丁混着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坐在阴影里，鸭舌帽压得极低，右手食指无意识着沙发扶手——那里缠着半截黑色丝线，和陈露尸体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林小姐，」男人开口时喉间像卡着碎玻璃，「能帮我个忙吗？」他推过桌上的玻璃罐，里面泡着七只风干的蝴蝶，每只翅膀都粘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丝袜碎片。
小羽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种头痛从陈露死后就没停过。她想起上周在储物间，看见清洁阿姨对着一堆旧丝袜烧纸钱，边哭边说：「秀秀啊，妈妈给你送袜子了，别缠着姐妹们了……」秀秀是三个月前失踪的陪酒女，失踪前最后接的客人，正是眼前这个周先生。
「您要我做什么？」小羽扯出职业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男人抬头的瞬间，帽檐下闪过一道疤痕，从眉骨斜贯到下颌，像条蜈蚣趴在苍白的脸上。「穿上这双袜子，」他指指塑封袋，「陪我去后巷的废弃电话亭。」说着掏出一叠现金，最上面那张百元大钞上，用红笔写着「子时三刻，丝连魂归」。
后巷的路灯每隔三分钟闪一次，电话亭的玻璃上爬满裂痕，像极了陈露尸体上的指甲抓痕。小羽刚把丝袜套到脚踝，脚底突然传来刺痛，低头看见袜跟处不知何时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绣着的生辰八字——正是秀秀的生日。男人猛地抓住她手腕，疤痕在路灯下泛着青紫色：「看见电话亭里的影子了吗？那是我妹妹。」
玻璃上倒映着模糊的人影，长发垂落遮住脸，穿着和小羽同款的丝袜，脚踝处却缠着粗粝的麻绳。小羽突然想起，秀秀失踪那天穿的也是黑色丝袜，后来在她储物柜找到的日记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十几年前的雨夜，后巷电话亭前，穿风衣的男人抱着个穿丝袜的小女孩，地上躺着半截带血的丝袜。
「十年前，我妹妹在这里被人拖进面包车，」男人声音发抖，「现场只留下半条丝袜，袜跟绣着『妖姬』的标志。后来我查到，这家夜店的老板专门把陪酒女的丝袜卖给恋物癖客人，其中有人用丝袜作案，割下受害者的脚趾甲做收藏——陈露的脚趾甲，是不是少了一片？」
小羽猛然想起陈露尸体的细节：左脚小脚趾指甲被齐根剪掉，伤口处还粘着黑色丝线。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脚趾，丝袜里传来异样的触感，仿佛有细小的指甲碎片藏在针织纹路里。电话亭的影子突然动了，长发扬起的瞬间，露出和小羽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谁？」小羽后退半步，撞在潮湿的砖墙上。男人摘下鸭舌帽，疤痕在闪电中清晰可见：「我是秀秀的哥哥，周明。三个月前她失踪后，我发现每个出事的陪酒女，都穿过老板送的『定制丝袜』——这些袜子用的是殡仪馆裹尸布的线，袜跟缝着受害者的生辰八字，专门用来困住冤魂。」
话音未落，电话亭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玻璃上的裂痕渗出黑色液体，像是融化的丝袜。小羽感到脚踝被什么缠住，低头看见丝袜正在自己腿上生长，蕾丝花边变成蠕动的触须，袜跟处的生辰八字泛着红光。周明从风衣里掏出剪刀，却在触到丝袜的瞬间惨叫着倒地，手掌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滴在丝袜上，竟被瞬间吸干。
「周先生！」小羽想去扶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半透明的青色，指甲缝里卡着陈露的脚趾甲碎片。记忆如潮水涌来：三个月前的深夜，她在储物间看见老板将秀秀按在货架上，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丝袜，秀秀的惨叫声混着剪刀的咔嚓声，和现在电话亭的蜂鸣惊人相似。
「小羽，你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妈妈桑李姐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穿着同款黑色丝袜，脚踝处缠着和秀秀照片里一样的麻绳，「当年你撞见我处理秀秀的尸体，我只好把你也做成了『活饵』——你以为自己在陪酒，其实你的魂魄早被困在丝袜里，替我勾引来犯的客人。」
小羽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穿丝袜都会头痛，为什么能看见陈露的鬼魂——原来早在三个月前，她就被李姐用丝袜绞杀，尸体埋在后巷的电话亭下，如今的「活着」，不过是借由丝袜维持的残魂。周明挣扎着爬起来，疤痕渗着血指向李姐：「你就是十年前的绑匪！我妹妹的丝袜上，有你纹身处的油墨！」
李姐冷笑一声，撕开裤脚露出青色蛇形纹身，正是秀秀照片里面包车侧的图案：「没错，当年我靠卖陪酒女的丝袜赚外快，遇到不听话的就做成『标本』。你妹妹的脚趾甲，现在还在我收藏盒里呢。」她抬起脚，小羽看见她丝袜里露出的脚趾，果然少了小趾——那是属于秀秀的指甲。
电话亭的玻璃突然炸开，无数黑色丝线飞出，缠向李姐的脚踝。小羽感到丝袜在体内剧烈震动，那些被李姐害死的陪酒女的魂魄，正顺着丝线汇聚而来。周明趁机将剪刀刺向李姐的蛇形纹身，鲜血溅在丝袜上的瞬间，所有丝线发出尖啸，化作无数透明的脚，每只脚上都缠着不同款式的丝袜，脚趾甲残缺不全。
「我不会放过你们——」李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体被丝线扯碎，露出里面塞满丝袜碎片的骨架。小羽感到自己的魂魄正在消散，她望向周明，发现他眼中泛起泪光：「对不起，我本该早点救你……」话未说完，后巷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缠着丝袜的手臂伸出，将李姐的骨架和所有丝袜拖入黑暗。
天亮时，清洁工在后巷发现昏迷的周明，他手中攥着半条破损的丝袜，袜跟处绣着「林小羽」的生辰八字。而「妖姬」夜店在当天被查封，警方在地下室发现三十七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风干的蝴蝶，翅膀上粘着不同女人的脚趾甲，标签上写着失踪陪酒女的名字。
没人注意到，周明在医院醒来后，床头多了双崭新的黑色丝袜，袜跟处绣着极小的骷髅头。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看见小羽站在电话亭前，朝他轻轻挥手，腿上的丝袜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下一秒就会走进他的梦境，带走他残留的体温。
三个月后的雨夜，「妖姬」夜店的废墟前，有人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依偎在电话亭旁，其中一个穿着黑色丝袜，脚踝处缠着若有若无的麻绳，另一个的帽檐下，疤痕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当巡警靠近时，只剩半条撕裂的丝袜躺在地上，袜跟处的生辰八字正在被雨水慢慢冲淡，却始终没人能看清，那到底是谁的名字。
青阳市的午夜凶铃传说，从此多了个版本：如果在雨夜看见穿黑色丝袜的女人站在废弃电话亭前，千万别靠近，因为她脚边的水洼里，可能倒映着你自己的脚趾甲——那是被丝袜魂灵选中的标记，下一个被剪断指甲的，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