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在雨幕中割裂成破碎的光斑，「妖姬」夜店后巷的积水里漂着半片假睫毛，暗红的指甲油印在青砖上，像朵开败的曼珠沙华。沈砚之捏着皱巴巴的名片，铜版纸上「星娱传媒太子爷 许明修」的烫金字在手机冷光下泛着青灰，右下角用红笔圈着：「找穿鸢尾花刺青的陪酒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个月前，他的侦探所接到第一单生意：许家保姆的女儿林小婉在「妖姬」失踪，监控显示她最后进了VIP8包厢，半小时后出来时步态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走。调阅夜店账本时，沈砚之发现VIP8的消费记录每月十五号都会被清空，而林小婉失踪当天，正是月圆夜。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消毒水混着威士忌的气味扑面而来。吧台后擦酒杯的男人抬头，左眼角的泪痣在紫色灯光下像滴凝固的血——是许明修的保镖阿康，传闻他曾是东南亚某私人武装的刽子手。「沈侦探，少爷在顶楼。」阿康指了指旋转楼梯，扶手处缠着黑色蕾丝，正是林小婉失踪时穿的丝袜材质。
顶楼包厢的水晶灯忽明忽暗，许明修瘫在真皮沙发上，指间夹着的雪茄明明灭灭。他衬衫领口大敞，锁骨下方纹着半只残破的蝴蝶，翅膀边缘渗着暗红，像是被人用刀剜去了一块。「沈砚之，你查过我中学时的事吧？」他突然笑了，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林小婉是我高中同桌，当年我们在生物实验室养的蝴蝶，翅膀上也有这种鸢尾花斑纹。」
沈砚之的手指无意识着西装内袋，那里装着林小婉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只翅膀残缺的蝴蝶，旁边写着「十五号房的冰柜会呼吸」。七年前，许明修就读的贵族中学发生过一起命案，高二女生苏晴在实验室离奇死亡，尸体被发现时胸腔空空如也，周围散落着蝴蝶翅膀，每片都染着和许明修纹身相同的暗红。
「少爷想让我查什么？」沈砚之盯着许明修手腕内侧的条形码，那是三天前在林小婉暂住的出租屋发现的，墙面上用口红写着「他们在收集蝴蝶」。许明修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脉搏：「查清楚，七年前苏晴的尸体去了哪里，还有……」他指了指自己胸口，「我这里为什么会长出蝴蝶纹身。」
下楼时，沈砚之被突然闯出的陪酒女撞个满怀。对方脚踝处缠着银色脚链，吊坠是只展翅的鸢尾蝶——和林小婉日记本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对不起……」女人抬头的瞬间，沈砚之瞳孔骤缩，她左眼角的泪痣比阿康的大了一倍，形状竟与许明修的蝴蝶纹身残缺处完全吻合。
后巷的监控死角里，沈砚之翻开从女人包里顺出的化妆镜，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七年前的中秋夜，许明修搂着苏晴站在实验室冰柜前，两人胸口都贴着蝴蝶形状的符咒，冰柜门缝里渗出的液体在地面汇成蝴蝶轮廓。照片背面是林小婉的字迹：「十五号房的蝴蝶要吃人了」。
凌晨三点，沈砚之潜入「妖姬」地下室。铁门密码正是许明修的生日，冰柜编号从1到15，第7号柜门把手缠着林小婉常戴的发带。拉开柜门的瞬间，腐肉混着茉莉香水的气味涌来，里面躺着具只剩骨架的女尸，胸腔处嵌着只金属蝴蝶，翅膀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正是这些年失踪的陪酒女们。
「沈侦探好兴致。」阿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拎着把染血的骨锯，泪痣在手电筒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七年前少爷生日，苏晴说要送他『永生蝴蝶』，结果自己成了实验品。那些蝴蝶翅膀，其实是用少女的胸骨磨成粉调的色。」他掀开白大褂，胸口纹着完整的鸢尾蝶，翅膀边缘正是许明修缺失的那半片。
沈砚之终于想起，七年前他作为转学生第一次见到许明修，对方正在实验室给蝴蝶喂食，说「蝴蝶幼虫需要吃同类才能蜕变」。后来苏晴死后，许明修送过他一只标本蝴蝶，翅膀上的纹路和现在冰柜里的金属蝴蝶分毫不差。此刻他后颈突然刺痛，伸手一摸，竟摸到片凸起的鳞片——和阿康胸口的纹身材质相同。
「你以为自己是来查案的？」阿康逼近两步，骨锯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七年前我们在你后颈植入了蝴蝶幼虫，现在该收网了。」沈砚之这才惊觉，自己这些年追查的失踪案，受害者全是左眼角有泪痣、脚踝戴鸢尾蝶脚链的女人，而他的侦探所，正是许家星娱传媒暗中资助的。
冰柜突然发出巨响，第15号柜门缓缓打开，林小婉穿着白色病号服站在里面，胸口的蝴蝶纹身正在蠕动，每片鳞甲上都映着沈砚之的脸。「砚之哥，你还记得吗？」她的声音像从极深的井底传来，「当年苏晴姐姐说要带我做蝴蝶蜕变实验，结果她把我推进了冰柜，是许明修哥哥救了我……」
话未说完，林小婉的胸口突然裂开，飞出只巨大的金属蝴蝶，翅膀上密密麻麻全是监控画面：许家别墅的地下实验室里，无数少女躺在手术台上，胸口开着碗大的伤口，医生正在用她们的胸骨雕刻蝴蝶；「妖姬」的更衣间里，阿康正给陪酒女们注射药物，她们脚踝处渐渐浮现出鸢尾蝶纹身。
沈砚之感到后颈的鳞片在剧烈震动，视线突然变得模糊，无数记忆碎片涌来：七年前他亲眼看见许明修和苏晴将林小婉推进冰柜，却在醒来后坚信林小婉是自己转学后认识的朋友；每次追查案件时，他总会「恰好」找到许明修想让他发现的线索，原来从植入蝴蝶幼虫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许家实验的「观察者」。
「沈砚之，你知道为什么蝴蝶幼虫要吃同类吗？」许明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水晶灯突然亮起，照亮了天花板上巨大的蝴蝶标本，翅膀由上百片少女的胸骨拼成，「因为只有吞噬足够多的同类，才能蜕变成真正的『永生者』。七年前我救了林小婉，现在该她回报我了。」
林小婉突然扑向许明修，胸口的金属蝴蝶狠狠刺向他心脏。沈砚之这才看清，她脚踝的脚链早己生锈，吊坠里嵌着的是苏晴的照片——原来真正的林小婉在七年前就己死去，现在这个，是许家用苏晴的基因培育出的「容器」。阿康的骨锯此时己架在沈砚之脖子上，他盯着许明修胸口不断愈合的伤口，终于明白所谓的「永生」，不过是用少女的胸骨不断修补躯体。
「砚之哥，带苏晴姐姐回家……」林小婉的声音越来越弱，她胸口的蝴蝶突然崩裂，掉出个金属芯片，上面刻着「第7号观察者」。沈砚之猛然想起，自己后颈的鳞片正是芯片的外壳，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在追查真相，其实只是许家用来筛选「完美容器」的实验品。
地下室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冰柜里的金属蝴蝶全部飞起，在墙壁上拼出苏晴的脸。七年前的记忆终于完整：苏晴才是实验的主导者，她发现许家的「永生蝴蝶」秘密后，试图用林小婉做诱饵引出幕后黑手，却反遭杀害。而沈砚之，是她安排的「唤醒者」，后颈的芯片里存储着所有受害者的记忆。
「许明修，你的永生，该结束了。」沈砚之扯出后颈的芯片，剧痛中他看见许明修的身体开始崩裂，无数金属蝴蝶从他胸口飞出，每只翅膀上都印着受害者的脸。阿康的白大褂下，露出的不再是纹身，而是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他才是最早的「容器」，用少女的血肉维持着残破的躯体。
黎明时分，「妖姬」夜店燃起熊熊大火。消防车赶到时，人们在地下室发现三十七具少女的骸骨，每具胸骨上都刻着鸢尾花图案，旁边散落着金属蝴蝶残片。许明修的尸体被发现时，胸口嵌着只完整的鸢尾蝶，翅膀上的纹路，竟与沈砚之后颈的疤痕完全吻合。
三个月后，沈砚之站在东南亚某私人医院的病房前。玻璃门内，林小婉（或者说苏晴的意识）正在熟睡，她脚踝的脚链己经摘下，取而代之的是沈砚之新送的蝴蝶吊坠，里面封着七年前那只没来得及展翅的蝴蝶标本。
「沈先生，有位先生找您。」护士递来张名片，烫金的「星娱传媒」下，写着「许明修 执行董事」，右下角画着只翅膀残缺的蝴蝶，旁边标注着：「下一个月圆夜，该换您做观察者了」。沈砚之望着窗外的暴雨，忽然想起七年前的生物课，老师说蝴蝶破茧时如果扰，就会永远困在半蛹半蝶的状态——原来有些人，早就死在了破茧的路上，却还在做着永生的噩梦。
青阳市的暗巷里，从此流传着蝴蝶人的传说：每当月圆之夜，就能看见穿黑色丝袜的女人跟着金属蝴蝶的光芒走进夜店，她们脚踝处的鸢尾花纹身会发出微光，而每个靠近的人，后颈都会渐渐长出蝴蝶形状的鳞片。有人说，那是许家实验室里的蝴蝶魂灵在寻找新的容器，也有人说，那是苏晴和林小婉的魂魄，在借着金属蝴蝶的翅膀，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被深埋的真相。
而沈砚之永远不会忘记，在「妖姬」大火熄灭的那个清晨，他在废墟里捡到半张烧剩的实验报告，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见：「第7号观察者记忆唤醒成功，接下来，该让他相信，自己才是那个最干净的人了」。指尖划过焦黑的纸页，他忽然笑了——原来最可怕的反转，不是真相被掩埋，而是当你以为自己终于触碰到真相时，却发现自己早己是别人剧本里的提线木偶，翅膀上沾满了永远洗不掉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