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月初现上

暴雨像无数冰冷的鞭子，凶狠地抽打着城市。霓虹灯在流淌的雨水中扭曲、晕开，把湿漉漉的街道染成一片模糊而病态的斑斓。林默工作室的落地窗外，整个世界都在水幕中摇晃、呻吟。室内却截然相反，恒温系统维持着一种近乎无菌的静谧，只有几盏嵌入天花板的冷光灯洒下毫无感情的光晕，照亮了占据房间中央那台造型奇特的设备——记忆共振舱。它流畅的银色线条和复杂的接口面板，在冷光下泛着精密而疏离的光泽。

门铃被按响，短促而突兀，穿透了雨声和室内的寂静。

林默放下手中擦拭到一半的神经接驳传感器，指尖残留着金属特有的凉意。他走到门禁系统前，屏幕亮起，映出一张女人的脸。雨水顺着她昂贵的驼色羊绒大衣往下淌，精心打理的盘发有些凌乱，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额角。是陈曼。林默的目光在她略显失焦却强行维持镇定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按下开门键。

厚重的隔音门无声滑开，带着湿气的冷风卷着雨腥味猛地灌了进来，吹动了林默额前几缕碎发。陈曼几乎是踉跄着跌入温暖干燥的室内，高跟鞋在地板上留下两串清晰的水痕。

“林先生…抱歉，雨太大了。”陈曼的声音有些抖，努力想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却只牵动了僵硬的嘴角。她脱下湿透的大衣，昂贵的丝质衬衣下摆也洇湿了一片，紧紧贴着她的腰线，勾勒出微微战栗的轮廓。

“没关系，陈女士。”林默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像他工作室里的空气一样恒定。他接过她湿漉漉的大衣，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冰冷的手腕，那里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请坐。喝点什么？热水？咖啡？”

“不…不用了，谢谢。”陈曼在冰冷的金属接待椅上坐下，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我时间很紧。”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真实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林先生，我需要您帮我找回那段记忆。车祸之后…我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非常重要！我必须想起来！”

林默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同样泛着冷光的金属小桌。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里面是陈曼的初步评估报告和一些法律免责条款。

“我理解您的迫切，陈女士。”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能让人不自觉平静下来的力量，“创伤性失忆是大脑的保护机制。强行修复，本身就有风险。我需要您再次确认，您完全了解并自愿承担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所有后果，包括情绪剧烈波动、记忆闪回带来的二次创伤，甚至…”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不可预知的精神冲击。”

“我知道！我都签过字了！”陈曼的语速陡然加快，身体微微前倾，那份急切几乎要冲破她竭力维持的体面，“我签了所有文件！后果自负！林先生，我必须想起来！那件事…它关系到…”她的话突然卡住，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触及了什么无法言说的禁忌，最终只是用力抿紧了嘴唇，“关系到我的命。求您了。”

她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绝望，像针一样刺破了林默职业性的冷静外壳。他见过太多被记忆折磨的人，但陈曼眼底深处的东西，不仅仅是焦虑，更像是一种被无形之物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他沉默了几秒，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嗒”声。

“明白了。”林默站起身，走向那台宛如未来产物的记忆共振舱，“请跟我来。”

陈曼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紧紧跟在他身后，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异常清晰。

共振舱的弧形舱门无声地向上滑开，露出里面符合人体工学的躺椅和上方悬垂下来的密集神经接驳探头。舱内弥漫着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林默熟练地调试着设备，冰冷的蓝光在控制面板上流淌。

“请躺下，放松，尽量保持意识空明。就像我们之前练习过的深度冥想状态。”林默拿起一个类似头盔的装置，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银色感应触点，“过程会有些许眩晕感，属于正常生理反应。”

陈曼依言躺下，身体有些僵硬。当林默将头盔轻柔地戴在她头上，调整触点位置时，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林先生…”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我在。”林默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稳定如磐石，“意识引导由我负责。您只需跟随引导，不要强行抗拒任何浮现的画面或感觉。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只是记忆的投影。”

“好…”陈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心跳。

林默退后一步，坐到了共振舱旁边的控制台前。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复杂的脑波图谱开始跳动，从最初的杂乱无章，逐渐趋向一种被药物和引导技术共同塑造出的、利于深层记忆提取的特定波频——Theta波主导的深度放松状态。

他戴上自己的操作者感应目镜和指套，眼前的世界瞬间被叠加上一层流动的数据流。

他看到了陈曼意识世界的入口一片因创伤而弥漫的、灰白色的浓雾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