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初二，妖界边境突降暴雪。沈云瑶缩在披风里，看着漫天飞雪将天地染成素白，忽然想起天界的广寒宫——若此时能偷来嫦娥仙子的暖炉，怕是能卖上十个聚宝盆的价钱。
“发什么呆？”萧承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骑着黑马，青霄剑在马鞍旁轻晃，“过了前面的山口，便是摩罗族的势力范围。”
“知道啦，师父！”她抖了抖缰绳，却因手冻得僵硬险些脱缰。萧承煜伸手替她握住缰绳，指尖触到她手套上的破洞，皱眉道：“为何不换双新手套？”
“省钱呀！”她晃了晃手里的糖糕，“这钱留着给你买桂花酿嘛！”
萧承煜叹气，从怀里掏出副鹿皮手套塞进她手里：“戴上。”
“哇，好暖和！”她将手套捂在脸上，嗅到淡淡的檀香，“师父，这是你的手套吧？”
“话多。”他转身策马，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刻意放慢速度等她跟上。
行至午夜，风雪愈演愈烈。萧承煜忽然勒马，伸手将沈云瑶拽到自己马上：“前面有埋伏，抱紧我。”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破空声骤起。数十支淬毒的黑箭穿透风雪而来，萧承煜挥剑斩落箭矢，却见更多黑衣人从雪地里钻出，为首者正是摩罗族暗探夜漓。
“萧仙君，别来无恙？”夜漓冷笑，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曼陀罗吊坠，“听说你收了个狐妖徒弟？不如交给我，我替你调教调教。”
“做梦。”萧承煜将沈云瑶护在身后，青霄剑划出半圆光盾，“今日便连你一起斩了。”
夜漓挥手，黑衣人瞬间结成战阵，手中长刀泛起幽蓝光芒。沈云瑶认出那是摩罗族的“暗影刀”，专破仙术防护，急忙祭出红线罗盘——却发现罗盘在妖界早己失灵，指针疯狂旋转，竟指向萧承煜的心脏。
难道……她忽然想起红线翁的话：“上古红线连接的是灵魄，若一方动了真心，罗盘便会指向对方心脉。”
“小心！”她的惊呼声被风雪吞没，夜漓趁萧承煜分神之际，甩出锁链缠住他的脚踝，暗影力量顺着锁链蔓延，在他小腿上烙出黑色纹路。
“师父！”沈云瑶掏出「护心丹」掷向他，却被夜漓挥刀击碎。她咬咬牙，猛地扑向夜漓，狐狸耳朵和尾巴同时冒出，指尖凝聚妖力，在他面门划出三道血痕。
“你这贱妖！”夜漓怒吼，反手一刀砍向她的脖颈。沈云瑶闭眼等死，却听见金属碰撞声，睁眼只见萧承煜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青霄剑架住夜漓的刀，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伤她者，死。”他的声音冰冷如霜，眼中却燃着怒火。沈云瑶看见他小腿上的暗影纹路正在蔓延，知道他每多撑一秒，元神便多一分损耗。
“走！”他突然将她甩上黑马，“回仙君府找长老们求援！”
“我不走！”她死死抓住马鞍，“我要和你一起战斗！”
萧承煜转头看她，雪花落在他发间，竟像是撒了把盐，将他的眉眼腌得发苦。他忽然伸手，用指尖拭去她眼角的雪花：“听话。”
这一声“听话”，像把柔软的刀，切开了她心里的防线。她想起凡世时他为她盖披风，想起妖界竹林里他为她抹药，想起此刻他眼中的担忧——原来冷面仙君的温柔，从来都藏在细枝末节里。
“好，我走。”她点头，却在黑马转身时，偷偷将「聚财云母」碎片塞在他掌心，“这是宝物，能护你周全！”
萧承煜一愣，碎片在他掌心发出微光，竟将暗影纹路逼退了几分。他看着她策马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的神魔大战，他也是这样看着云灵化作流星陨落，而这一次，他决不能再失去她。
沈云瑶在风雪中狂奔，却因心急迷了路。黑马忽然受惊，将她甩进雪坑，她挣扎着爬起来，却看见不远处有座废弃的石屋，屋顶的烟囱竟冒着青烟。
*有人家！*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推门却见屋内坐着个黑袍男子，正对着火炉烹茶，桌上摆着她送给萧承煜的草根发簪。
“你是谁？”她后退半步，认出男子正是摩罗族尊主夜渊。
“小云彩，别来无恙。”夜渊轻笑，指尖抚过发簪，“当年你父母就是用这发簪定情，可惜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成为天界的棋子。”
“你怎么知道……”她瞳孔骤缩，想起红线翁隐瞒的身世——她是灵族与霜狼族的混血，而眼前的夜渊，正是当年灭族的罪魁祸首。
“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世，还知道萧承煜为何对你另眼相看。”夜渊倒了杯茶推给她，“五百年前，他用心头血养你化形，却眼睁睁看着你为他而死。如今你重生，他却不敢承认心意，真是可悲可叹。”
沈云瑶感觉指尖发冷，茶盏在手中晃出涟漪。她终于明白为何萧承煜的眼神总是带着愧疚，为何红线会在触碰时发出金光——那是跨越生死的羁绊，是刻入灵魄的执念。
“想知道如何救他吗？”夜渊凑近，“只要你跟我走，我便放萧承煜一条生路。”
“不可能！”她摔碎茶盏，瓷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发簪上，竟唤起一丝熟悉的仙力，“我就算死，也不会帮你！”
夜渊叹气，挥袖召出暗影触手缠住她的脚踝：“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云彩，就要和萧承煜一起葬在这雪夜了。”
与此同时，萧承煜正与夜漓激战。他的体力渐渐不支，暗影纹路己蔓延至胸口，却仍死死护着沈云瑶离去的方向。忽然，他掌心的云母碎片发出强光，竟在虚空中映出沈云瑶的画面——她被夜渊困在石屋，眼神里满是倔强与恐惧。
“瑶瑶！”他低吼一声，青霄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竟将夜漓的战阵劈出缺口。他不顾暗影力量的反噬，强行施展「千里传送术」，瞬间出现在石屋门前。
“放开她！”他挥剑斩向夜渊，却因力竭险些摔倒。沈云瑶趁机挣脱束缚，扑进他怀里，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萧承煜，你竟为了一个妖物燃烧元神？”夜渊冷笑，“当年云灵为你而死，如今这小云彩也要步她的后尘，你果然是个灾星。”
“住口！”萧承煜眼中泛起血丝，“今日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护她周全！”
他举起青霄剑，剑身上的金光与沈云瑶腕间的红线共鸣，竟在空中凝成一道巨大的红线剑气。夜渊见状不妙，慌忙闪退，却被剑气划破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旧伤——那是五百年前萧承煜留下的剑疤。
“你以为我忘了？”萧承煜步步紧逼，“当年你附身在灵族圣女身上，杀了云灵，又灭了霜狼族，这笔账，今日该清算了！”
沈云瑶这才明白，为何夜渊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为何他执着于破坏红线——原来一切的根源，是五百年前的那场阴谋。她握紧萧承煜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知道他每说一句话，都在消耗最后的仙力。
“阿煜，我们一起。”她轻声说，“像在凡世那样，像在竹林那样，我们一起面对。”
萧承煜转头看她，眼中的血丝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与坚定。他点点头，与她十指相扣，红线印记发出耀眼的光芒，竟将夜渊的暗影力量逼得节节败退。
“不可能……”夜渊惊恐后退，“上古红线怎会如此强大？”
“因为我们心意相通。”沈云瑶祭出红线罗盘，此刻罗盘终于恢复正常，指针稳稳指向萧承煜的心脏，“红线牵的从来不是命，而是心。”
萧承煜挥剑斩落夜渊的面具，露出他苍老的容颜。夜渊不甘地怒吼，化作黑雾消散，却在消失前甩出一道暗箭，首奔沈云瑶面门。
“小心！”萧承煜本能地扑过去，暗箭穿透他的肩膀，鲜血溅在沈云瑶脸上。她抱着他滑倒在雪地里，看见他唇角溢出的黑血——暗箭淬了摩罗族的“蚀心毒”，就算是仙君，也撑不过三个时辰。
“阿煜，你醒醒！”她哭着掏出所有丹药，却发现没有一种能解此毒。萧承煜勉强扯出一笑，用染血的指尖替她擦掉眼泪：“别哭，我带你回家。”
他挣扎着站起来，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向仙君府走去。雪越下越大，他的脚印里渗出鲜血，却仍将她护在披风里，用最后的体温温暖她。
“阿煜，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桃花。”她将头埋在他胸前，听着他越来越弱的心跳，“你说过要陪我偷闲，天塌了用青霄剑顶着。”
“我记得。”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所以我不会死，因为我还没告诉你……”
“什么？”
“我心悦你。”
这西个字，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融化了她睫毛上的霜雪。她抬头，看见他眼中的星光，那是比任何仙术都要璀璨的光芒。
雪夜终将过去，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