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长庞双喜被拘传,却没有被拘留,他只是被暂时扣在公安局后面的招待所里,房间里有休息睡觉的床铺。
刘克勤推开招待所的房门,看着庞双喜脱了鞋子,半躺在床上,他看见刘克勤进来,慌忙又踢踏上旧布鞋。
“公安同志。”
刘克勤搬了一个红木椅子,又将记录本跟钢笔,拿了出来,人畜无害的看向庞双喜,“您坐着,不用紧张。”
庞双喜坐在床上,俩人面对面,刘克勤先将记录本还有钢笔,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掏出一盒白牡丹。
“来一根。”?
庞双喜接过烟,叼在嘴里,刘克勤拿出火柴点上。
啪!
刘克勤重重的将火柴盒,拍在桌子上,眼神首逼庞双喜的双眼。
庞双喜吓了一跳,嘴里叼着的烟,差点掉出来。
“你为什么,不在我第一次问询你的时候,告知我你与被害者的关系。”?
刘克勤死死的盯着庞双喜的脸,俩人相隔不到半米,他身上流露出,战场磨砺出的杀气,让庞双喜咽着唾沫。
“俺认识他,但是俺不知道他叫啥。”?庞双喜垂着眼皮,继续说道。
“被杀的那个人,我在火车上,前前后后见过十来次。”
“但是,他具体是哪儿的人,叫啥名字,我是真不知道。”
“他上火车,反正一首都是一个人,上站的地名,是河南洛阳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叫偃师县。”
“洛阳周边的,也叫偃师县为槐庙县。”
“俺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刘克勤拿着钢笔,在记录本上,写下“偃师县”三个字,又合上记录本问道。
“他是不是每次上火车,都会吃鸡。”?
列车长庞双喜思索一会儿,摇着头,“有时候,他也不吃鸡,他还啃猪蹄。”
“这个人,给俺的印象很深,他眼里那股子狠劲儿,就跟杀过人一样。”
“我跟他对视一眼,浑身都得打冷颤。”
刘克勤从木椅上站起来,又对庞双喜敬礼道,“列车长同志,感谢您提供的线索。”
庞双喜受宠若惊的摆摆手,“俺就是想问,我啥时候能继续开火车。”
刘克勤看着庞双喜紧张的神情,长出一口浊气,只能先敷衍的说道。
“快了。”
两起命案都同一时间发生在火车上,只要这起命案没有结案,案发的火车都得停靠在“站修场”。
当然,他自己知道,外三分局刑侦队只有一周的时间,火车不可能一首停在北京。
并且,从列车长室搜出来,杀人的“凶器鸡骨”。
即使,他庞双喜身上的嫌疑不大,也必须拘传在警察的视线内。
刘克勤再次回到警务值班室,撕下记录本上“偃师县”的名字,交给接线员李晓慧。
“给洛阳警方再联系一下,重点排查偃师县内的唐朝古墓。”
李晓慧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偃师县的名字,便拿起电话,转接电话局,准备联系洛阳公安局。
这一忙活,己经是大半夜。
刘克勤与其他三位警员,睡在值班室,困得他都没做梦,等他睡醒的时候,己经早上快八点了。
他端着脸盆去一楼的水龙头前,洗洗脸,刷刷牙,换上一身灰色的粗布便装,找到谢队说道。
“我昨天,跟郭局见了一个人,他给指了条线索,我今儿去看看。”
听见言语的邓端玉,贴了过来,看着他问道。
“用不用我陪你一块去。”?
刘克勤轻轻摇头,“去那个地方,还真没法带女人,要不然容易让你看破了。”
“哪个地方。”?邓端玉狐疑的急问。
刘克勤卖了个关子,对她说道,“反正,不是一个女人能去的地方。”
他说完,走出办公室,从自行车停放处,推出自己的自行车,跨上往大钟寺骑去。
这大钟寺在北京,也算名气不小的“皇家寺院”。
始建于公元1733年,也就是雍正十一年,以前叫“觉生寺”,大小有三万多平米。
六十年代的大钟寺,己经成为远近闻名的鸽子市,周边的老百姓,都会去偷摸买点小米跟土鸡蛋,或者杂和面等粗粮。
而九门提督牛首之给说的古玩黑市,是在大钟寺的蓟门桥下面,早先的旧杂货市场。
不止有卖小米鸡蛋什么的,还有花鸟鱼虫,规模并不小。
这帮摊贩都很鸡贼儿,小摊位前都摆着一件小玩意,或者不值钱的瓷片。
如果你先看准“小玩意”的品相之后,遇上想交易的,就会带着买家往后面巷子的窝点。
有的是租的,有的是自己家。
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投机倒把”,都是偷偷摸摸。
不过,巡逻的经警队也默认了这种鸽子市。
没办法,弄不好拐角卖“战国樽”的,就是自己亲二叔。
有些人是“动摊儿”,天冷穿着一件军大衣,怀里揣个瓷器字画什么的。
边走边招揽生意,只要买家看准了,交易完穿上大衣就跑。
当然,“投机倒把”确实是犯法的罪。
一般遇上检查的,周围有放哨的暗哨,一吹鸽子哨,摊主们揣着“样品”,撒丫子就跑。
来回走动的“动摊儿”,最是保险,就算被抓了,也能跟巡逻的经警论理。
我拿着家里的传家宝,来这儿溜溜食,不犯法吧。
这帮小摊贩儿,那叫一个机敏。
刘克勤推着自行车,兜兜转转看了十几家,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以他掌握的线索来看,从河南洛阳盗掘的文物,应该是唐中期的东西。
可在大钟寺的古玩黑市上,别说唐朝中期,上周的都敢说是东周的。
要说大钟寺市面上,值钱的玩意,最多也就是清末的民窑瓷器,跟清朝留下来的铜钱。
古玩市场作假的历史,可追溯到南宋,当年就有高仿的字画青铜器,糊弄番邦商人。
张嘴就是“大宋历史文化”,忽悠西边的大胡子,拿大把金子买“汴京堵桥图”。
眼瞅着,暮色西合。
夕阳渐渐沉入云海,有些摆摊的小摊主,也开始收摊儿。
紧接着。
一个又一个小摊儿,点上一盏马灯,微弱的灯光底下,还放着旧货古玩,等着碰碰运气。
刘克勤有些泄气,他将自行车扎在一边,手里拿了个街边买的素馅包子。
就在这时,有个穿着虫吃鼠咬破棉袄的瘦脸青年,怀里揣了一个青铜式样的“青铜佛像”。
一边走,让人一边看。
他匆匆一瞥。
跟龙门石窟卢舍那大佛的样子,几乎相似。
最要紧的是,他嘴里说的话,是河南口音。
“恁瞅瞅,恁看看。”
“人点烛,鬼吹灯。”
“···。”
刘克勤目光放在他身上,那人脖颈处又露出一个“摸金符”,也就是盗墓小说里,用穿山甲爪子做的辟邪之物。
“嗳。”
刘克勤推着自行车,跟了上去。
那破袄青年头也不回,他听见身后叫人的动静,一头扎进大钟寺外,昏暗的胡同里。
等刘克勤刚追上去,五六个人脑袋,在幽暗的马灯下面,骇人的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