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焚天纲
当最后一滴鲛泪自半空中的鲛人眼尾坠下时,那滴泛着幽蓝磷光的泪滴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银线,尾端还牵连着蛛丝般的鲛人灵力。戟尖的饕餮纹突然泛起血光,如活物般张开獠牙,将这滴带着深海寒气的泪珠贪婪吸入。青铜戟身骤然颤动,每一道雷纹都开始渗出荧蓝血珠,顺着戟杆缓缓而下,在掌心接触的位置烫出焦黑印记。
天纲珠在三丈外的祭台上发出蜂鸣,十二道符光组成的星轨突然紊乱。最先崩裂的是北方的玄武星位,冰裂纹从珠体内部炸开,如蛛网般迅速爬满整颗的宝珠。当戟尖完全浸透鲛泪的瞬间,天纲珠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球面突然迸射出太阳般的强光——不是碎裂,而是整颗宝珠如被捏爆的水银球般爆散,万千光点裹挟着符文碎片倾泻而下,每一片碎光都在空中划出燃烧的轨迹,像倒坠的流星雨般砸向龟裂的祭台。
海风卷着咸涩气息掠过鬓角时,能清晰听见那些光点落地时发出的细碎爆裂声,戟柄在掌心剧烈抖动,仿佛有远古战魂借由鲛泪的力量苏醒,而方才还悬浮半空的鲛人虚影,此刻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漫天碎光,唯有那滴最后的鲛泪,还凝在戟尖折射着破碎的天光,像一枚被遗忘的星辰碎屑。
公主的玉躯在泛着青磷冷光的弱水中一寸寸崩解消散成泡沫,鲛绡裙摆最先化作透明絮状物,随水波沉浮时牵出串珠般的莹蓝气泡。
那些本该承载永恒誓言的婚契残页,此刻正裹在薄如蝉翼的水膜里漂浮——鎏金小字在水汽中扭曲蜷曲,像被火舌舔舐的蝶翼,原本笔锋凌厉的婚书条文正被某种力量揉碎重写,朱砂盖就的双龙印玺也在气泡表面洇成模糊的血斑。
最令人心惊的是,每颗气泡破裂时都会发出银针坠冰的清响,破碎的水痕里竟显露出未被篡改的只言片语:
"以身为祭......换他龙鳞再生......"
话语在即将清晰时被溺毙在幽蓝水色中。公主垂落的发间还别着半支珊瑚簪,指尖凝着未干的朱砂婚印,而她望向对岸神殿的目光,正随着逐渐透明的手腕化作千万点荧光,那些裹挟着谎言与真相的气泡,最终都沉向弱水底部的漩涡,如同被深海吞噬的星子,再无半点涟漪。
凌云抓住最大的那颗泡沫,里面封印着苏音的声音:
"天帝的命门...在第十二节脊椎......"。
泡沫炸裂的刹那,十万鲛人尸骸突然齐声泣诵,骨架拼成的净水符逆转为弑天血咒。
凌云在翻涌的沸浪中捞起半枚银镯,断裂处凝着海盐结晶,在日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银镯内壁的鲛人血正缓缓游走,拼出初代婚契被撕毁的誓词:
"以鲛珠为聘,泪河为证
纵天道倾覆,此约不悔"
浓稠如凝血的月光自海天相接处漫上来,将翻涌的浪尖染成琥珀色。归墟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钝响,漆黑裂隙如巨兽缓缓睁开的瞳孔,浮出半截布满海藻的青铜残碑。那些被咸涩海水侵蚀千年的铭文,在血月下泛起诡异的荧蓝,如同有无数磷火在字缝里明灭。
碑文记载的秘密在海风里震颤:天帝登基那日饮下的第一盏合衾酒,琼浆玉液中竟浸泡着初代鲛人皇的泪腺。当琥珀盏倾斜的瞬间,鲛人的悲泣化作星屑坠入喉间,那些被封印的深海诅咒,连同鲛人一族永不干涸的恨意,都随着琼浆流入帝王血脉。此刻血月正悬中天,归墟裂隙中翻涌的黑雾里,隐约传来鲛人空灵的泣音,像是千年后才抵达的诅咒,在这血色月光下终于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