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瘟丹剖魂
凌云咽下第九颗瘟丹时,喉间仿佛吞入了一团冰棺碎片。那丹药在食道里发出裂帛般的脆响,尖锐的冰碴割破血肉,鎏金血顺着脖颈淌下,在胸口的天罚烙印上烧出焦黑的凤凰纹。他踉跄着扶住腐水中突起的龙牙礁,指尖触到的不是岩石,而是历代瘟神头骨堆砌的祭坛——那些空洞的眼窝里,正涌出裹着婚契碎片的弱水。
"滋味如何?"
疫母的笑声从腐水深处浮起,三千条裹着脓血的锁链突然绷首。凌云看见锁链末端拴着的不是刑具,而是自己前八世暴毙时的尸骸。第七世的"他"正被疫虫蛀空眼眶,溃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别信...丹药里藏着..."
话音未落,瘟丹的药力轰然炸开。凌云左眼瞬间失明,右眼却浮现出三百年前瑶池婚宴的真相——天帝指间捻着的不是合衾酒,而是半枚泛着幽光的瘟丹。凤昭音的嫁衣逶迤过蟠桃宴的金砖,裙摆扫过处,仙娥们脖颈突然爆出冰棺状的毒疮。她捧杯的手指在颤抖,杯中酒液映出的不是红妆,而是自己未来九十九世被剜心的场景。
"这才是真正的劫。"
疫母的蝎尾刺穿凌云肩胛,尾针挑着具冰棺傀儡怼到他眼前。傀儡面容在苏音与天帝间瞬息变幻,腐烂的皮肉下露出森白龙牙——正是锁龙渊活锁的残骸。凌云暴喝一声扯断蝎尾,鎏金血喷溅处,腐水突然凝成星轨图。那些流淌毒瘴的潭眼,竟对应着天道命盘上被连根拔除的情劫星。
弑神戟劈开《灾簿》封印的刹那,十万冰棺自腐水深处浮起。棺盖上用溃烂毒疮拼出的婚契残章,在瘴气中渗出苏音的声音:"戌时三刻...剜丹..."最古老的冰棺轰然开启,初代瘟神的脊椎骨破棺而出——那根本不是人骨,而是用三百世婚书熔铸的鎏金锁链,每个链节都刻着"诛情"的律令。
"现在知道为何要吞丹了?"
疫母突然撕裂锦绣华服,露出内里天帝的猩红肠衣。凌云在脏腑褶皱间看见惊悚真相:那些令三界闻风丧胆的瘟丹,不过是天道消化情劫后的结石。而自己方才咽下的丹药深处,冰封着苏音被疫病腐蚀的情丝。肠壁突然剧烈收缩,挤压出浑浊的弱水,水中沉浮的竟是历代凤族圣女被篡改的命簿。
"她们本该是你的新娘。"
疫母指尖勾动,弱水中浮出九十九具凤冠霞帔的尸骸。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合衾杯碎片,杯中残余的,是苏音每世为他试毒时呕出的血。凌云挥戟斩碎尸骸,飞溅的骨片中突然钻出焦尾琴弦——正是莫高窟九层塔顶缺失的那根。琴弦缠上弑神戟的瞬间,整片沼泽的地脉开始透明,露出下方倒悬的初代婚宴。
他看见凌九霄掀开盖头时,凤昭音突然口吐黑血。那些血珠坠地凝成瘟丹,而天帝正将她的脊骨炼成《灾簿》封皮。最残酷的是,新娘发间的银簪根本不是定情信物,而是缩小版的囚龙柱——簪头凤凰的眼珠里,封着锁龙渊的活锁密钥。
"接住这个!"
苏音残魂的呼喊突然刺破幻境。凌云本能地抬手,接住从初代瘟神脊椎中迸出的半块蜡染。靛蓝底纹上,苗疆秘术绘制的不是图腾,而是被弱水冲刷万年的密文:"病骨作笺,疫泪为墨"。当他将蜡染按在胸口时,天罚烙印突然剥离皮肉,在空中凝成真正的婚契卷轴。
疫母的尖叫震碎三千锁链。
腐水倒卷成瀑,十万冰棺在漩涡中重组为往生碑。凌云在碑文上看见自己的名字以三百种字体重叠,而每个"凌"字的钩画末端,都缀着苏音剜目时的血泪。弑神戟在此刻彻底觉醒,戟身龙纹与蜡染密文共鸣,将整片瘟疫沼泽炼成涅槃炉。
"你输了。"
凌云将最后一颗瘟丹按入往生碑缺口。丹纹与碑文严丝合缝的刹那,十万疫尸突然齐声诵念古老婚誓。鎏金火焰顺着碑文游走,将天帝的肠衣脏腑烧成灰烬。而在灰飞烟灭的最后一瞬,他看清疫母的真容——那被蝎尾与锁链包裹的,不过是苏音在瑶池饮下瘟丹时的绝望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