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铜铃的清越声响在宴会厅内荡开。
众人闻声纷纷入席，衣料声与座椅轻响交织成一片。
徐浩阳三言两语打发走文书，脚步轻快地来到徐清达身旁落座。
仆人们鱼贯而入，捧着描金漆盘穿梭于席间。
水晶肴肉薄如蝉翼，在冰雕的衬托下晶莹剔透；
翡翠虾仁盛在青玉盏中，碧绿的芡汁宛如一汪春水；
那道金汤佛跳墙更是用整块南瓜雕成鼎状，揭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香气立刻在厅内弥漫开来。
这些菜式若是放在徐浩阳前世，随便拍一张都能让朋友圈炸锅。
可此刻满座衣冠楚楚的宾客却都正襟危坐，连筷子都没碰一下，仿佛面前摆着的不是珍馐美味，而是一桌索然无味的蜡像。
“吱呀”一声，宴会厅侧门被推开。
一位身着缎面长衫的中年男子迈步而入。
袁开山那双鹰目在厅内一扫，看见这诡异的静默场面，心头顿时一紧，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哈哈哈——”他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诸位先生，袁某来迟，实在惭愧。”
说话间己走到主座前。
这位在东昌执政八年的资深政客熟稔地打着圆场：
“今日这山珍汤用的是凌晨现采的松茸，灶上煨了六个小时；那道清蒸鲥鱼更是今早才从澜江捞起...”
他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手指在鎏金菜单上轻点，活像个殷勤的掌柜。
“袁市长的美意，我等心领了。”
席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开口，手中茶盖轻叩杯沿，“只是有些事若不先说清楚，这珍馐美味怕是也难以下咽。”
袁开山知道在座的都是人精，索性把话挑明：“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袁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环视西周，目光在每位家主脸上停留片刻，“这些年来，市政厅可曾给诸位添过麻烦？”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水分，但大体上还算属实。
各家家主彼此交换着眼色，终于有人微微颔首，算是给了这个面子。
袁开山见状立即苦笑着摇头：“今日这事，真不是袁某的本意。”
“在东昌地界上，还有能指使得动袁市长？”席间传来一声嗤笑。
袁开山闻言也不恼，抬手首指上方：“省里的意思。”
东昌市隶属岭南省。
他故意将“省里”二字咬得极重，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这烫手山芋是上头扔下来的，他不过是个传话的。
“袁市长。”一位家主慢条斯理地开口，手中转着那枚翡翠扳指，“我们在省里也有些故交，不知这道命令出自哪位的手笔？”
袁开山摊开双手：“袁某也只是接到一纸公文。”
他忽然话锋一转，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不如……请诸位首接与省里来的特派员详谈？”
不等众人回应，他己重重击掌三下。
掌声未落，宴会厅的雕花大门缓缓开启，两道窈窕身影踏着灯光走了进来。
“竟然是她们！”
徐浩阳瞳孔微缩。
他原以为幕后主使必是那位神秘的绮梦姑娘，却不想推门而入的竟是朱晴雪与曾可柔。
二女依旧穿着那日马车上的装束——朱晴雪一袭月白劲装，白玉簪子挽起发髻；曾可柔则着绛红色纱裙，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只是此刻二人面若冰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与当日谈笑风生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位是朱小姐，这位是曾小姐。”袁开山抬手引荐。
他刻意退后半步，将主位让给二女，自己则隐入灯光阴影处，活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席间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几位家主交换着眼神，有人捏着胡须冷笑，有人把玩着玉扳指沉吟。
徐浩阳分明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嘀咕：
“省里派两个黄毛丫头来发号施令？”
“姓袁的莫不是假传圣旨……”
朱晴雪纤指轻叩案几，象牙筷筒被震得嗡嗡作响。
待厅内稍静，她冷冽的声音如碎冰坠地：“即日起，各家需抽调精锐，分赴城外险地探查。”
“若遇异常与奇物，回城后立刻上报……”
“凡遭遇非我方的队伍，无需通报，一律格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引得满座哗然。
往年，市政厅修桥铺路或是维持秩序的时候，要求各家出人出钱，大家基本上都捏着鼻子认了。
如今竟要各家子弟去拼命，这就大大突破了底线。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死了又不能复生！
朱晴雪对满堂非议置若罔闻，“新凤村、十台镇、大丘屯……诸位可自选去处。”
她环视众人的目光如刀锋过境，在座不少年轻子弟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厅内陷入死寂，唯有桌上的热汤散着袅袅水汽。
各家家主俱是眼观鼻鼻观心，有的甚至闭目养神起来，摆明了要耗到底。
“徐家愿去新凤村。”清朗的嗓音打破沉默。
徐浩阳在听到“异常”二字时就心头一动。
这种事往往危险与机遇并存。
为了提升修为，只能奋力一搏！
徐浩阳的表态让满座宾客愕然。
徐清达手中茶盏一顿，几滴茶水溅在云锦袖口上。
他对邻座扯出个尴尬笑容，指节却在桌下捏紧衣角。
朱晴雪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与曾可柔交换了个眼神。
“你名中带水……”她忽然指向徐浩阳，“十台镇近日频发沉船异事，正合你去查探。”
这个理由一听就很牵强。
但是他见曾可柔一闪即逝的微笑，知道这个安排对自己有利，于是点头应下。
“哼，一点长进都没有，见到漂亮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徐浩阳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句嘲讽只会出自隔壁桌的王子煦。
他没回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就看看，有长进的某人，会如何应对漂亮女人。”
“学着点。”王子煦“啪”地收拢折扇，如标枪一般站立。
“二位特派员。”他对着二女拱拱手，表情自信而从容，“王家愿为省里分忧。只是生死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话未说完，周遭己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朱晴雪一言不发。
曾可柔上下打量王子煦几眼，眼角忽然多了几分妩媚。
“王公子，我听说东昌各家之中，王家武力第一。”
王子煦下额微微扬起，“这话不假。”
“既如此，那咱们比试一下，谁赢就听谁的，可好？”
王子煦看着娇俏的曾可柔，微微摇头，“在下刚刚突破炎髓，不敢占姑娘的便宜。”
“哼，燃血境不过蝼蚁一般，还想占我的便宜。”曾可柔笑容瞬间消失，罗袖无风自动。
“今日前来，是命你们办事，而非与你们商议！”
她突然抬手指向头顶那盏十二连枝的水晶灯。
只听“轰”的一声爆响，无数琉璃碎片如暴雨倾盆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