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前夜,苏州织造局的提花楼机突现异响。老织工沈云娘夜巡时,见万缕蚕丝竟在月光下凝成爪哇格里斯剑纹,经轴深处嵌着暹罗巫医炼制的铜蛛。阿礁剑穗扫过蜀锦,鞘内磁针逆旋如轮——素罗暗纹竟织着西班牙教堂玫瑰窗的铅条脉络。
"《蚕书》载真腊'蛛织术',以鳄泪淬冰纨,遇火则蚀七经八脉。"慕云深将锦缎置于青铜熨斗,金线遇热竟游如活蛇,"但这剑纹掺着荷兰郁金香汁液,怕是混了红毛番的裂魂术。"
陆听雪铁伞尖挑起梭子,未成形的妆花缎表面凸起交趾鳄鱼鳞纹:"满剌加降头师的换脉法,倒是把血咒织进了毁元的云锦髓。"
寅时三刻,官织坊百张织机同发裂帛声。绣娘们穿梭引纬时突然僵首,指尖渗出靛蓝丝液。阿礁剑挑丝绦,磁石剑竟被丝液蚀出蜂窝孔洞。
"坎位生门在第九台提花机!"慕云深青竹丈量机房布局,竹节渗出混着硫磺的蚕砂,"这不是普通断经,是有人在篡改《梓人遗制》机杼谱!"
染坊天井突然传来裂帛声。陆听雪旋身跃上晾绸架,见染匠被蛛网状丝绦倒悬半空,手中《天工开物》染坊篇正化作万千丝蛊。铁伞劈断丝绦时,伞面星图映出丝液暗藏的葡文——"金羊毛号"。
申时正,黄道婆祠的织女像突现血泪。守祠人葛三姑跪坐纺车之前,手中三锭纺车寸寸龟裂。阿礁以剑鞘探查丝线,鞘尾磁石吸附上缠着金丝的提花模型。
"《蜀锦谱》载渤泥'丝傀术',但花本用的是琉球海蚕胶。"慕云深青竹挑起模型残片,胶体中渗出混着龙涎香的毒露,"这金丝掺了澳门大三巴牌坊的铁屑,遇潮则化刃。"
陆听雪铁伞展开《西京杂记》残卷,伞骨银铃震出暗藏的二十八根天孙线。丝线末端系着刻满《璇玑图》的锡丸,正随光影偏移改变张力:"好个借丝乱魂的璇玑阵!"
暗处忽有琉璃反光,九具西班牙商贾装扮的傀儡破窗袭来。阿礁磁石剑吸附织机铜饰成阵,却见傀儡关节喷出混着毒雾的彩窗碎渣!
戌时星现,五艘盖伦战舰突袭太湖口。船舷喷洒靛蓝丝雾,在月下凝成遮天罗网。阿礁踏着翻涌的丝浪飞渡,磁石剑吸附船体铁钉借力,剑锋却被丝雾折射的月光灼出焦痕。
"离宫死门在第三面船帆!"慕云深立于洞庭山顶观阵,青竹丈量星位,"陆姑娘,可记得松江府的'天孙阵'?"
陆听雪铁伞倒插湖岸,伞骨弹出郑和宝船遗留的磁枢残片。织娘们推动改良的缫丝车,湖水在月光下竟未随丝雾扩散,反而凝成逆流星罗。阿礁剑引天雷劈入丝阵,光电交织中船帆轰然炸裂,漫天碎丝凝成西班牙哈布斯堡徽记。
"西译馆授你们天工之术,不是让用来荼毒苍生!"慕云深青竹刺穿主舰龙骨,竹节渗出净魂的辰砂,"今日便教你们知晓,何谓'天孙织绡,经纬天下'!"
七日后,重铸的星罗织机沉入太湖口。阿礁发现机杼暗格藏有未启用的爪哇花本,纹样雕刻着诡异图谱——上半幅是《蚕书》记载的二十八式,下半幅却是欧洲人绘制的毒丝配方。
"好个断我天工的毒计。"陆听雪铁伞尖挑开镀金梭子,露出底层被覆盖的倭国菊纹,"若让他们篡改机杼得逞,整个江南织造都将沦为鬼市。"
慕云深在新建的观星亭展开羊皮天工图,青竹蘸朱砂补全被丝蛊腐蚀的纹样:"当年黄道婆革新棉纺,为的是'衣被天下',岂料百年后机杼竟成他人匕首?"
惊雷炸响时,幸存的战舰残骸中漂出鎏金绣绷。阿礁以磁石剑吸附丝纹,绷架内侧竟刻着《武备志》缺失的工巧篇批注——那细微针脚勾勒的,正是大员湾深处的丝巢坐标。
硝烟散尽的清晨,阿礁蹲在染缸旁帮沈云娘搅动靛蓝。鲨鱼皮手套在晨光中泛着青泽,老织娘从襻膊里掏出个锡盒:"爪哇带来的血藤汁,染绛纱时掺些能固色。"
陆听雪在祠堂偏殿调试铁伞,忽见伞面暗纹缠着粒南洋月光石——正是那日璇玑阵中崩落的锡丸。慕云深倚着月洞门抛来油纸包:"马尼拉教堂的彩玻碎屑,裹着苏州蟹壳黄。"
观星亭顶层的露台,慕云深与老织造对弈。云子棋盘上,黑子化作经纬交织,白子变作远洋舰船。"您这'天孙织命'的杀局,"老织造落下关键一子,"倒似万历朝那些私贩禁图的牙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