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雨幕中打闹的两个身影，嘴角慢慢扬起笑。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先把衣服弄干，别感冒。
点击发送的瞬间，陆骁阳的手机恰好亮起。他低头看着屏幕，耳尖泛起薄红，却在顾晨凑过来时，迅速把手机塞进裤兜，抬脚踹了踹对方的鞋：“看什么看，赶紧吃饭去。”
顾晨笑着躲开水洼，故意大声说：“哟，有人嘴上嫌弃，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吧？”
“滚你的！”
陆骁阳骂了句，却在走进食堂时，又不自觉地往窗外看了眼。苏糖己经撑着伞往宿舍走了，伞面在风雨中微微倾斜，她的身影被暮色和雨帘裹成温柔的剪影，却在路过路灯时，突然转身冲他挥了挥手。
陆骁阳慌忙转身，假装看墙上的菜单，心跳却快得离谱。顾晨在旁边轻笑着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少年，春天还没到呢，怎么耳朵先红了？”
雨声渐急，食堂里飘来饭菜的香气。陆骁阳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糖纸，想起苏糖递伞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掌心的温度。
2017年8月8日，A市重点高中的操场上，军训会操比赛的喧嚣盖过了蝉鸣。高一十班的队列里，苏糖攥着军训服下摆，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她余光瞥见陆骁阳又在队尾踢石子，鞋带松了也不系，教官回头时才慌忙把脚并首。
“十班准备！”
总教官的哨声刺破烈日。苏糖深吸一口气，余光扫过观众席：班主任抱着点名册皱眉，顾晨在观众席前排冲她比了个加油手势，而陆骁阳的父母席位空得刺眼。
“齐步——走！”
教官口令落下的瞬间，陆骁阳的步子又错了。前排同学猛地刹住，后排苏糖的鼻尖几乎撞上前者后背，队列里响起压抑的抽气声。她听见陆骁阳喉咙里溢出的低咒，抬头时正撞见他耳尖通红，发梢被汗水黏在脖颈，攥紧的拳头抵在裤缝上微微发抖。
“立定！”
教官的声音带着隐忍的火气。苏糖盯着地面砖缝里的草芽，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调整声。忽然，陆骁阳的皮鞋尖探入她的视线——他悄悄把后脚撤半寸，与她的鞋跟对齐。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糖心口一跳，想起上周他在宿舍楼下教她纠正摆臂姿势时，也是这样用鞋尖轻点她的脚跟。
分列式开始，十班的排面比彩排时齐整许多。苏糖目视前方，却能清晰感知陆骁阳的存在——他的摆臂幅度比平时小了些，大概是怕碰到她；踏步时脚跟先着地，这是她偷偷教他的省力技巧。路过主席台时，她听见评委席传来“进步显著”的低语，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陆骁阳忽然压低声音：“看主席台右边。”
苏糖眼角余光扫去，只见两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正匆匆入座——是陆骁阳的父母。她听见身旁传来急促的呼吸声，转头看见陆骁阳咬着后槽牙，下颌线绷得极紧，眼神却死死钉在那对刚坐下就开始看手机的男女身上。
“稍息！”教官话音未落，陆骁阳突然举手：“报告！我想上厕所。”
不等教官批准，他转身就走，迷彩裤兜里露出半截游戏机手柄。苏糖看见教官的脸色瞬间铁青，攥着的军训帽檐都皱了，却在张口前被班主任轻轻按住肩膀。
观众席爆发出零星的哄笑。顾晨从座位上跳起来，冲陆骁阳的背影喊：“骁阳！带瓶水回来——”
后半句被风卷散，那抹迷彩绿己经撞开操场边的铁门。苏糖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想起昨天整理军训物资时，他偷偷把自己那份中暑药塞进她的挎包，说“你总低血糖”时耳尖红得要滴血。
“下面宣布比赛结果——”
总教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苏糖猛地回神。十班的队列里，有人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是后排总被陆骁阳调侃“发梢像蒲公英”的女生。
“第三名——高一十班！”
欢呼声炸开的瞬间，苏糖被拽进女生们的拥抱。她被挤得差点撞翻旁边的男生，却在人群缝隙里看见顾晨推开铁门跑回来，手里攥着瓶冰镇汽水，瓶盖己经拧开。
“陆骁阳呢？”她抓住顾晨的袖子。
“他说去给你买橘子汽水。”
顾晨喘着气，把汽水塞进她手里，“结果路上遇见他爸妈的车，调头就跑了。”汽水在掌心沁出凉意，苏糖望着铁门外的操场小路，尽头的梧桐树下，有个影子正蹲在地上踢石子，游戏机屏幕的蓝光在烈日下明明灭灭。
解散的哨声里，同学们潮水般涌向主席台领奖状。苏糖握着汽水穿过人群，听见身后传来班主任的叹息：“陆骁阳这孩子……”
她没停下脚步，首到那抹迷彩绿的背影在视线里清晰起来——他的军训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极低，看不出表情。
“给。”她把汽水递过去，瓶身上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
陆骁阳没抬头，声音闷得像塞了团棉花：“没赢第一名，喝什么庆功酒。”
“第三名是进步奖。”
苏糖在他身边蹲下，故意用肩膀撞他，“而且有人功不可没——比如某人为了对齐排面，把脚都站麻了。”
他猛地抬头，帽檐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却在看见她手里的汽水时别过脸：“谁要喝这个……”
话没说完，喉结却诚实地震了震。苏糖拧开瓶盖塞到他手里，瞥见他后颈新冒的痱子，想起昨天在医务室，他趁医生不注意，把她妈妈寄来的绿豆糕分了半块给隔壁中暑的同学。
远处传来同学们的笑闹声，有人喊苏糖去拍合照。她站起身，却在转身时被陆骁阳拽住袖口——他迅速把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又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是颗水果糖，包装纸上印着卡通橘子。苏糖抬头看他，发现他耳朵红得要滴血，却梗着脖子说：“上次的糖纸……我叠成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