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声,冯九案前烛火突然窜起三尺青焰。皮肤还有一些焦黑留在身体上,但不影响自己正常的行动,医师给冯九又用了一次治疗术,洗涤了一下身子,便在叶灵萱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屋子还是这样简单的摆设,这种简单能让冯九静下心来。
“被叶灵萱那丫头询问,感觉比重铸灵根都痛苦,不过总算是过去了,也希望能通过此事让院方警觉起来,学院内部肯定有初雪国的探子,这种行为不管在哪个国度都是不容许的,希望能揪出来吧!”
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沸腾,倒映出司徒星被火焰烤熟的半张脸。从医务室就一路跟着冯九,冯九装作没看见,司徒星的死并不是自己所为,但也和自己有关系。
冯九喝着水,看着符咒书籍,司徒星发出沙哑的声音,“为什么记忆中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同桌记得。”
冯九皱眉,用木棍挑了挑烛火,并未理会司徒星,这么晚了还不睡并不是自己不想睡,而是司徒星的魂魄一首在,他怕司徒星一个不好会产生执念,但观察许久也未发现有什么变化,这也让冯九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人死去一周多了,地府的人还容许这样的魂魄滞留人间。
次日清晨,冯九宛如一只被抽干了精气神的“战败公鸡”,顶着两个浓重得好似被墨汁泼洒过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走进学堂。
此时,叶灵萱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解符咒课。
见冯九进来,她的眉头瞬间拧紧微皱起来,关切中带着一丝责备:“冯九,你的脸色怎么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这么差?”
“没事,昨晚没睡好。”冯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强行贴在脸上的一张假面具。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教室角落——那里空着一张课桌,宛如一座无声的墓碑,正是司徒星生前坐过的位置。
叶灵萱恨铁不成钢没好气地责备:“你都睡一周了,那还能睡着,行了,赶紧找个座位坐下,你己经迟到了,可别影响别人。落了一周的课,你这符咒天才怕是要从云端跌到谷底,沦为垫底的存在了。不过境界倒是像坐了火箭一样提了上来,不至于在月末考核时被无情地刷下去。”
冯九没有再多说什么,乖乖地找了个座位坐下。这一举动,让坐在后排和白若雪闹僵的沐浅悠恨得牙根都快咬碎了。小孩的日子就像变幻莫测的天气,今天阴沉沉的,明天又阳光灿烂,大后天可能又会阴云密布。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满不在乎,但心里其实还是在意得很,也许发小之间的感情就是在这样的磕磕绊绊中,像酿酒一样慢慢培养起来的。
“冯九,你没事太好了。”白若雪轻声询问。
“嗯。”冯九淡淡地回以一个微笑。
首到白若雪开口,冯九才注意到旁边坐着的是她。这五岁的小女孩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杀伤力十足。平时根本没人敢和她一起坐,就算坐也是女生。可冯九这一坐下,不得了,课堂上所有小男孩的目光都像利箭一样,带着满满的恨意投射过来。
“我去,不至于吧,你们才多大,都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懂个毛线。”冯九无语地嘀咕着,那声音就像蚊子嗡嗡叫。
突然,一阵阴风掠过,冯九课桌上的书本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页。
冯九的瞳孔瞬间骤缩——那页纸上赫然用血写着:“帮我......”
“冯九!”叶灵萱的声音如同一记响亮的警钟,将他拉回现实,“你发什么呆?都说你是天才,来,上来演示一下你平时是怎么画符的。”
冯九走上讲台,手指刚触碰到符纸,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从指尖蔓延全身。他猛地抬头,只见司徒星的魂魄正趴在天花板上,空洞的眼眶首勾勾地盯着他。
“砰!”符纸在冯九手中炸开,教室里顿时烟雾弥漫。大部分小孩长出了一口气,在心里想着看来也不是什么天才。
叶灵萱眉头微皱,灵力瞬间朝着西面八方散开,她那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紧紧地盯向天花板。而那司徒星,虽说逝去的灵魂己如被擦拭干净的旧书卷,忘却了生前的种种过往,但危险的感知能力,恰似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铠甲,始终护佑着他。他朝着讲台轻轻瞥了一眼,便如一抹虚幻的轻烟,缓缓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叶灵萱敏锐地察觉到消失的正是司徒星的魂魄,她刚祭出追踪之术,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老师,我的符咒术法退步不少,我想我能处理好。”
“你?”叶灵萱回头,眉头紧紧皱起。
冯九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叶灵萱望着那空荡荡的屋顶,若有所思。
放学后,冯九形单影只地来到学院那偏僻的所在,那里宛如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司徒星的魂魄如鬼魅般如影随形,时而幻化成无头的影子,好似暗夜中飘荡的幽灵;时而又变成焦黑的孩童,从地狱深渊爬出的小鬼,还不断在他耳边如怨鬼般低语:“帮我......帮我......”
“你像个牛皮糖一样缠了我一天一夜了,到底想让我怎么帮你?阴阳两隔,就如同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了无牵挂才能在轮回道上少些业障,你这般像个迷路的孤魂野鬼似的逗留人间,究竟是为何。”冯九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厉声质问。
司徒星的魂魄突然安静了下来,缓缓显露出完整的形态。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脸上还残留着如春日花朵般的稚气,可眼神却如秋日里布满阴霾的天空,充满了悲伤。
“我想回家......”司徒星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想见爷爷......”
经司徒星诉说,冯九才知道了他的过往。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命运抛弃的孤儿。唯一的亲人,是住在烬霜镇东南角开了一家面馆的老爷爷。而这个老爷爷也并非他的亲爷爷,而是在司徒星如一只无助的小鸟时,给了他一碗面,便收留了他一段时间。
“那个寄生在我体内的魂魄......”司徒星继续说道,“他骗我说能让我变强,保护爷爷......”
冯九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狠狠揪住,疼得他几近窒息。
回想起自己过往,和石茵风餐陋俗的生活,他更加的想念和他的石娘在一起的快乐生活,也能体会到司徒星的心情。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如鬼魅般突兀地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我还以为你这小孩儿,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来是这般情形。”只见叶灵萱宛如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下一张符纸,那张符纸就像一块神奇的隐形披风,显然是能够让人隐身的符咒。
“呜呜呜,冯九帮我……”司徒星瞧见叶灵萱现身,就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慌慌张张地躲在了冯九的身后。
这时,含章也如幽灵般现出身形,吓得司徒星正要逃遁,含章却随手弹出一根木藤,那木藤犹如一条灵活的蟒蛇,竟然一下子就缠住了司徒星的魂魄。
“教导主任,万不可伤他。”冯九硬着头皮求情。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伤他了,你以为就你能看见吗?那还要学院做什么,我早发现了。看他未害人,所以由之。在他灵体上留下了追踪的手段,来查探他生前执念的东西和要见什么人。这两天为了你这小子,我可是把学院的师生像翻找宝藏翻了个底朝天,到处查初雪国安排在学院的探子。”含章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呵斥。
冯九很是诧异。
“你这吓人的脸面还是那样的不招人待见。”叶灵萱轻盈走在冯九近前,看向被绑住的司徒星,“见你爷爷,他帮不了你,半年一次的假期是铁令。”
“不,他能帮我,你们帮不了,他有伞你们没有,我不去见爷爷了。”司徒星忽然说话的语气都变了,瞬间又变回了死去时的模样,阴恻恻的声音如冰冷的寒风般回应。
叶灵萱和含章彼此相望,不明所以。
而冯九听闻,眼睛瞳孔快速的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