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等人按照行军路线又行了数日,期间并未见到鲜卑人的身影。
又一日,行军中,赫连勃探路而归,说前方有情况。杨瑾勒住战马,抬手示意全军停止前进。他眯起眼睛,眺望赫连勃手指向的一道起伏的沙丘线,望见几匹游弋的战马,马背上人影隐约。
赫连勃对杨瑾说道:“将军,这恐怕是鲜卑斥候。”
杨瑾沉声道,“传令全军戒备,换雁行阵。前军随我正面迎敌,中军和后军侧翼包围敌军。”
命令迅速传遍全军。五千骑兵立刻变换队形,前军呈锥形展开,中军和后军形成两翼向后延伸,随后各自包夹敌军两侧。
然而鲜卑骑兵只是短暂交手,就退去了。
杨瑾下令到:“传令,两翼军士准备好弓弩,但不得擅自放箭。全军继续按原定路线前进,速度不变。”
于夫罗皱眉问道:“将军,不迎击吗?”
“鲜卑人这是试探”,杨瑾轻夹马腹,继续带领亲卫队向前移动,"他们想拖住我们,好让挛鞮隼部顺利进龙城。若我们分兵追击,正中其下怀。”
接下来的几日里,鲜卑骑兵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如影随形地纠缠着杨瑾的部队。
鲜卑人只派出几十人的轻骑,呼啸着从侧翼掠过,只是放箭骚扰。待杨瑾军队开始反击,又迅速消失在茫茫草原深处。
每一次骚扰,看似疥癣之疾,却积少成多,让杨瑾的行军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夜幕低垂,如墨的黑暗将草原彻底笼罩,杨瑾的营帐中却灯火通明。杨瑾自然明白对方的目的,就是在草原上拖住自己,等粮尽自乱。到时他们以逸待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全歼我军。
杨瑾眉头紧锁,双手抱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考虑良久,他觉得可以在之前抓的探子身上做文章。
那探子被擒之后,虽被关押多日,硬是一个字不说。杨瑾断定此人不但是步度根的心腹,更是对步度根忠心耿耿,从他身上下手,或许能撕开一道破局的口子。
当天夜里,杨瑾营内众人有说有笑的,好似有什么大喜事。被抓的鲜卑探子被绑在大帐外不远的地方,营内众人的说笑声,像一把把尖锐的钩子,勾得他心痒痒。
他心中担忧,毕竟敌人开心的事情,对自己阵营来说可能就开心不起来。
当即假装闭眼休息,暗地里竖起耳朵听了起来。他虽听不懂汉人说话,但是有一个名字的发音让他十分熟悉,是柯比能。
探子很纳闷,柯比能和自己家大王步度根结怨己久,杨瑾提他的名字干什么?
牛成负责看守那探子,假装不满的说道:“大家都在营内议事,偏偏要我看管俘虏,真是可气。”
说完将手中陶碗摔在地上,碗应声而碎。
探子余光瞥见一块碎片就近在咫尺,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颤抖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挪动大腿,一点一点地靠近碎片。当大腿终于压住碎片时,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皮肤,一阵刺痛袭来,他紧咬牙关,硬是没让自己吭出一声。
牛成余光瞧见了,心中暗道对方上套了,就骂骂咧咧的吩咐两个士兵看住他,自己则是回去休息。
探子见牛成走了,心中暗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屏气敛息,眯着眼睛偷偷盯着中军帐的烛火。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的流逝都煎熬无比。终于,烛火一盏盏熄灭,整个营地渐渐被黑暗吞噬。探子又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确认周围看管的士兵都己沉沉睡去,才敢缓缓动手。
他用藏在衣袖里的碎片,极其小心地割着绳索,每一下都轻得如同羽毛飘落,生怕弄出半点动静。绳索断开的那一刻,他如获大赦,却又紧张得手心冒汗。
紧接着猫着腰,一步步向中军帐挪去。黑暗中,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他出卖。好不容易摸进帐内,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瞧见桌案上那两块白布,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便匆匆转身。
刚出帐门,一阵脚步声传来,探子吓得差点叫出声,忙侧身躲进旁边的阴影里。原来是巡逻的士兵路过,他紧贴着营帐壁,大气都不敢出,首到脚步声远去,才敢继续前行。
来到马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这里也有士兵值守。他蹲在暗处,观察许久,趁士兵转身的间隙,他如鬼魅般闪入,牵出一匹马。可就在上马的瞬间,马嘶鸣了一声,探子惊恐万分,用力捂住马嘴,飞身跨上马背,狠狠一鞭抽下,马吃痛狂奔。身后杨瑾营内,顿时响起了喊杀声,还有几骑冲出来追他。他则死死抱住马颈,任由狂风在耳边呼啸,不顾一切地飞驰而去。
孙安带着人追了那探子一会,对周围人吩咐道:“好了,戏就演到这吧。走,回营休息”
回到部落后,把信交给了步度根,步度根展开白布一看,其中一封信是柯比能写给杨瑾的,内容是自己愿意和杨瑾联手,灭了步度根,希望杨瑾可以像推举于夫罗成为匈奴单于一样,推自己为鲜卑之主。
另一封是杨瑾回信,大致内容是说要看柯比能的诚意,步度根屡次骚扰自己,让柯比能近期带人攻打步度根,为自己解围,自己回朝后,会上奏天子,给他封官。
杨瑾本希望这个情报能暂缓步度根对自己的骚扰,却没想到效果却出奇的好。
步度根看完信后,当场气得暴跳如雷,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着信件:“柯比能小儿,竟敢如此张狂!这柯比能与我互相攻劫久矣,我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他还想当我鲜卑之主?
此前,我兄扶罗韩,拥兵数万,势力何其庞大。那乌丸能臣手下有人叛乱,向我哥哥和轲比能求助。本打算三家共同盟誓,可轲比能却于宴会上趁机杀死我兄长,还收编了兄长的部队。现在更联络汉人,预谋图我!真是气煞我也!”
周围的亲信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深知大王此刻的怒火己被点燃,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步度根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怒吼道:“先下手为强,传令召集部落中的勇士,准备对柯比能发起全面进攻!”
整个部落瞬间忙碌起来,战马被牵出刷洗,武器被打磨得寒光闪闪,妇女们忙着准备干粮,孩子们也被叮嘱要乖乖待在家里。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而杨瑾这边,连续几日都未再受到鲜卑骑兵的骚扰。士兵们得以休养生息,行军速度大幅提升。杨瑾望着渐趋平静的草原,心中暗喜,虽然没收到柯比能和步度根那边的具体消息,但是自己的离间计应该是生效的。这二人本就势同水火、积怨己久,自己此番作为,不过是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添了一把干柴,让火势烧得更旺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