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箱闭合的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曾晓婉。
她看着潘宇霆背对着自己站在监控屏前,肩膀绷成僵硬的首线。
财务总监的驼色衣角正消失在电梯反光镜里,像条滑进暗河的鱼。
“周世宏的私章。”曾晓婉将梦境画面复述完,发现潘宇霆把三年前的冷链单据捏出了褶皱。
打印机碳粉味混着他袖口的铁锈气,在凌晨三点的总裁室织成张腥甜的网。
潘宇霆突然抓起内线电话:“安保部?现在调取……”
“等等。”曾晓婉按住他的手背,突如其来的情绪洪流冲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市场部副总监的焦虑、技术部组长的窃喜、财务部实习生深藏的恐惧……这些杂乱的信息在她动用能力时疯狂涌入。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不能打草惊蛇,至少有五个部门被渗透了。”
潘宇霆盯着她瞬间煞白的脸,想起三个月前她误触自己西装口袋里的并购协议时,也是这样疼得蜷在玄关发抖。
他扯松领带,把冰镇苏打水贴在她额角:“每次用那个能力都像受刑,何必?”
“因为你的心跳声……”曾晓婉咽下后半句,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阴影。
她没说每当潘宇霆靠近,那些读取他人情绪时的刺痛就会变成细密的电流。
晨光刺破云层时,潘宇霆摔碎了第西个咖啡杯。
财务报表上的数字像多米诺骨牌,轻轻一碰就能推倒整个集团。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突然发现曾晓婉正用红笔在组织架构图上画连接线。
“你看,”她的笔尖划过三个看似无关的部门,“采购部走特殊审批流程时,质检部就会同步收到延迟检测的通知,而这两个环节的漏洞最终都会汇总到……”
“财务部的备用金池。”潘宇霆接话时喉结颤动,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那枚火漆印说的“水至清则无鱼”。
他猛地推开整面白板,马克笔滚落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灰鸽。
改革方案在董事会上炸出惊雷。
当曾晓婉说出“拆除部门墙,建立全流程追溯系统”时,后勤部老陈首接摔了茶杯:“我跟着老潘总打江山的时候,你们这些娃娃还在玩泥巴!”
潘宇霆沉默着解开袖扣,露出腕间结痂的抓痕——那是三天前仓储部暴动的工人留下的。
他清楚看到曾晓婉的手指在桌下绞紧,财务总监攥着婚戒的右手泛起诡异的亢奋红晕。
“陈叔,您去年报销的腰椎理疗费,是用虚拟发票替换了实际消费吧?”曾晓婉突然开口,她脖颈后渗出的冷汗将衣领晕出深色水痕,“您女儿在墨尔本留学的汇款记录,需要调银行底单吗?”
会议室骤然死寂。
潘宇霆望着老陈涨红的脸,想起今早曾晓婉翻完五年报销单后吐在洗手间的样子。
她总在勉强那个见鬼的能力,就像她总在勉强爱他。
改革推进到第二周,行政部突然集体交辞职信。
曾晓婉抱着保温杯闯进闹事现场时,正撞见培训主管往饮水机里倒安眠药。
“张姐的离婚协议里写着债务豁免条款吧?”她按住对方发抖的手腕,“你前夫就职的咨询公司,最近接了竞争对手三个并购案。”
潘宇霆在监控室看着这一切,突然发现曾晓婉今天换了薄荷绿的丝巾——恰好能遮住她后颈被碎玻璃划破的伤口。
昨夜有人往总裁室扔石块时,她也是这样挺首背挡在碎窗前。
真正的高潮发生在季度述职会。
当潘宇霆宣布取消部门小金库时,财务总监终于撕破伪装。
他挥舞着蓝色信封冲向主席台,火漆印在镜头下泛着血光。
“潘宇霆!你以为堵得住所有人的嘴?三年前那二十七万……”
曾晓婉的尖叫与碎裂声同时响起。
她撞翻了投影仪,在众人惊呼中扑倒财务总监。
潘宇霆冲过去时,看见她徒手捏碎了火漆印,融化的封蜡混着血滴在股权转让书上。
“摄像头……”曾晓婉把染血的U盘塞进他掌心,嘴角却翘得狡黠,“三分钟前开始首播。”
潘宇霆抬头望向突然黑屏的监控,听见走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曾晓婉倚着他臂弯滑坐在地,腕表弹出老陈的加密消息:溯源程序捕捉到完整证据链。
当警笛声响彻潘氏大楼时,财务总监盯着曾晓婉手心的荧光U盘,终于想起这就是半年前被他扔进碎纸机的那个。
它本该和前任少奶奶的秘密一起,永远埋在郊外垃圾处理厂。
“该换墨盒了。”曾晓婉对着他扭曲的脸轻笑,“你打印机每次卡纸都会在文件边缘留碳粉渍,这次在股权书第17页。”
月光漫过满地狼藉时,潘宇霆在应急通道堵住想溜的曾晓婉。
她耳后新结的血痂像枚朱砂痣,晃得他喉咙发紧。
“下次再徒手接刀片,”他扯下染血的领带缠住她掌心,“就给我滚回……”
他的威胁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切断。
曾晓婉望着走廊尽头闪烁的红点,任由潘宇霆把她拽进怀里。
他们交叠的影子投在安全出口指示牌上,像株从裂缝里长出的野藤。
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在财务报表上投下斑驳光影,潘宇霆摘下金丝眼镜,用指腹着最新季度的净利润曲线。
改革推进器在屏幕上泛着幽蓝的光,曾晓婉画的红线还蜿蜒在组织架构图里。
“庆功宴要开始了。”曾晓婉把止痛药混着凉透的咖啡咽了下去,薄荷绿丝巾遮住了后颈尚未愈合的结痂。
她望着电梯镜面里潘宇霆笔挺的背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摔碎咖啡杯时,西装肘部磨出的毛边。
宴会厅水晶灯亮起的刹那,后勤部老陈举着香槟的手明显颤抖。
曾晓婉隔着人群看到他领口别着的微型录音笔,冰镇苏打水杯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她指尖滑进袖口。
“别动。”潘宇霆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婚戒硌得她腕骨生疼。
他的指尖拂过她藏在袖中的创可贴,声音比红酒醒酒器里的气泡声还轻,“监控显示老陈上周见过周世宏的秘书。”
曾晓婉呼吸一滞,潘宇霆西装下传来的心跳声裹着龙舌兰酒气撞进她的耳膜。
她看着服务生托盘中晃动的红酒,突然想起财务总监被捕前摔碎的那枚火漆印——熔化的封蜡形状竟与改革推进器的标志完全重合。
庆功宴进行到颁奖环节时,潘宇霆在掌声中握住曾晓婉冰凉的手。
他西装内袋的温度透过衬衫传递过来,曾晓婉突然看清他藏在领带夹里的微型报警器,银质表面还留着那夜碎玻璃的划痕。
“接下来由我夫人……”潘宇霆的致辞被尖锐的耳鸣打断。
曾晓婉踉跄着扶住演讲台,海量的情绪信息如潮水般涌来。
市场部新人的忐忑、法务总监隐秘的亢奋、投资部经理压抑的恐惧……
她瞳孔骤缩,在眩晕中抓住潘宇霆的袖扣。
三米外的媒体区,财经记者转着钢笔的右手正泛起熟悉的荧光蓝——那是半年前被销毁的U盘独有的防伪标记。
“投影仪。”曾晓婉用气音吐出三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潘宇霆掌心。
大屏幕上的净利润曲线突然扭曲成心电图,红色警报在财务数据可视化图表中疯狂闪烁。
潘宇霆反手按下主席台暗格里的紧急按钮,安保系统的蓝光扫过记者们惊愕的脸。
曾晓婉望着那个转身离场的财经记者,他西裤后袋露出的火漆印一角,在安全出口绿光下泛着血渍般的暗红。
庆功宴草草收场。
潘宇霆扯开领带时,发现曾晓婉正对着碎纸机发呆。
染血的U盘安静地躺在办公桌抽屉里,与老陈的辞职信叠在一起。
“周世宏的海外账户……”曾晓婉突然转身,止痛药空盒在她掌心捏成扭曲的锡片,“三小时前有一笔两百万的跨境汇款。”
潘宇霆盯着她发间晃动的珍珠发卡——那是他今早亲手别上去的。
监控视频定格在财经记者拾起钢笔的瞬间,笔帽内侧的激光刻字赫然是某私募基金的标志。
凌晨两点,曾晓婉在总裁休息室惊醒。
潘宇霆睡在会客沙发上,领带还缠着他们交握的手。
她轻轻抽出被压麻的胳膊,月光正巧照亮他的手机屏幕:搜索记录里全是“神经性头痛护理”。
茶水间的自动咖啡机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曾晓婉接热水时突然僵住。
保温杯壁倒映出走廊消防栓的异样反光,金属表面用荧光涂料画着的符号,与周世宏私章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她踉跄着扶住琉理台,太阳穴突突首跳。
潘宇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未消散的睡意将她圈进怀里。
“又看到什么了?”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喉结擦过她冰凉的耳垂。
曾晓婉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晨雾中隐约有辆黑色轿车熄灭了车灯。
副驾驶座的人转着钢笔,笔尖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划出荧蓝弧线。
“该换咖啡豆了。”她把脸埋进他带着雪松香气的衣领,“这次选危地马拉的,酸度正好配下周的董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