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影响太大,牺牲的无辜者太多,孤不能仅凭着你们的同情和心软,便轻轻放过沈氏,但是……”
小太子稚嫩的声音,再次在灵堂大院前响起:“孤不会滥杀无辜,也会郑重考虑你们的提议,最重要的是……”
小太子看向了江姝意:“沈少夫人出自江家,其父其兄战功赫赫,战绩累累,孤会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既不让你离开你的母族,又能与夫婿共处,但最终结果如何,请你们相信孤,孤会很快做出决策,不会让所有人都失望的,你们快快起来吧。”
有了小太子这番话,跪在地上的江家人,纷纷起身。
顾琰之一直站在暗处没有出面。
这时,皇后身边的宫人,从院外走入。
他先是向小太子行了一个礼,太子让他起来后,太监便走近小太子身边,轻声低喃:“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让你去一趟沈府。”
小太子全程皱紧眉锋,点了点头,然后又安抚了一番江家人后,便匆匆离开江府。
小太子一走,江老夫人与季如月对视了一眼,接着,季如月便转身,对江氏众人宣布:“老夫人已经请大师批算日子,三日后,老侯爷与大将军及儿郎们一起出殡,你们有什么要准备的,便该提前去做准备了,该说什么话,也可以同儿郎们好好说,让英魂安心上路,莫让他们留恋人间,误了投胎的时辰,死者入土为安,才是他们的归宿。”
季如月的话,触动了众人的心。
江氏众人纷纷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江姝意扫过满地妇孺,眼眶也染上了红晕。
现在能活下来的人,不是老便是少,要么一群妇孺女娘。
就算是躺在棺材里的儿郎们,也大多是庶出哥哥们,因为江氏嫡子到了年纪都先上战场建功立业。
他们个个少年成名,却没有一个能活过二十岁就被燕帝设计死在战场。
一房嫡出殒,庶子又替代上阵,女娘也前扑后继的进入镇远军军营。
燕帝不作为,又好战喜功,他接过南庆后,周边战火从未停止,拿着江氏子弟的尸骨扩展他的宏图,不顾底层百姓的幸福夺与温饱,年年征兵,年年征粮,年年增税。
不管是江山还是百姓,又或是江氏,早已被剥削的喘不过气了。
江老夫人对众人说:“哭吧,大声的哭出来,我们的亲人死了,让那些害死他们,想覆灭江氏九族的奸人都来看看,我们活的好好的,不光要送儿郎们入土为安,还要看着那些作恶之人下地狱见我们的侯爷和将军们。”
“呜呜呜……”
江家几百人的哭声,聚汇成一道鬼戾,回荡在人间。
路过江府门庭的百姓,无不是停下脚步低头抹泪,陪着江家人哭。
实在是人间太苦了,死的人痛苦的死,活着的人痛苦的活,高官生活奢侈靡费,百姓困苦贫穷如行尸走肉,每天睁眼就为了两口吃的。
江家的哭丧声,令他们找到了宣泄口,也跟着痛苦的哭嚎。
冯管事从门外搬东西进来的时候,都被江府门庭外跪着的千千万万个老百姓震惊住了。
“家主,外面有好多百姓跪着一起哭丧。”
顾琰之望向大院内的江家人,薄唇轻扯:“他们哪是在哭丧。”
他们是在哭这世道太疾苦了。
顾琰之转身,径直回衍笙居。
宛白很快把顾琰之搬回江府的事情,告诉季如月。
季如月眼皮子跳了几下,顶着红肿的双眸转头看向宛白姑姑:“他不是被鞭伤了吗?他不留在相府好好养伤,又来江府做什么?”
宛白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顾大人身边的冯管事说,相爷来江府养伤。”
“来江府养伤。”季如月声音尖锐了几分:“他自已有府邸,也有府医,为何要来江府养伤,他干脆把江府当成他自个的家算了。”
季如月自来行事稳重,可偏偏面对顾琰之时,她总害怕顾琰之步入江姝意的界线,越过了不该有的雷池,毕竟顾琰之在季如月心中,是个贪财好色,不折不扣的混子。
她笃定顾琰之盯上了她的十三娘。
十三娘一直在深闺长大,被娇养的细皮嫩肉,若落到顾琰之手里,不知要被摧残成什么模样。
不过几次合作,他莫不是以为江家是他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
季如月拉着宛白,悄悄退出灵堂,亲自去衍笙居。
江姝意转头看了看季如月与宛白离去的身影,江鎏的近卫走入灵堂内,在江鎏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江鎏转头,对身后的江姝意说:“阿姐,顾琰之入江府了。”
江姝意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红唇轻启:“让银杏潜入相府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于我江家有利的东西。”
“我去。”江鎏立刻起身,迅速走出院子。
江姝意没有拦着。
只是江鎏离开没多久,银铃走入灵堂对江姝意说:“主子,那只猫什么也不吃。”
江姝意睁开双眼,黛眉紧蹙:“带它去小厨房看看它喜欢什么。”
……
此时,季如月带着一群女兵走入衍笙居,把衍笙居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
靠在软榻上的顾琰之,扫过季如月身后的兵,神色镇定的说:“冯管事,给江太太搬一张椅子,垫上软垫,好好招呼江太太。”
季如月差点被他的话气笑了。
他住在她江家,却像个主子一样招呼她这个江家三太太,说出去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不过,想想顾琰之这条疯狂历来喜欢四处挑事乱攀咬朝臣,季如月便又觉得,这的确是顾琰之干的出来的事。
冯管事搬来一张太师椅,椅上垫上绵软的垫子,放在季如月身后。
季如月并没有打算坐下,她用着强硬的语气对顾琰之说:“这里是江府,容不得你撒野的地方,你想与江家合作可以直接找我谈,但我希望你,不要试图靠近我的女儿十三娘,至于顾相先前救过十三娘,帮助过江家满门的事情,我会以重金酬谢。”
一箱箱装满金子和银票礼箱,被人抬入屋子。
足足十箱,折算下来不低于十万两。
顾琰之扫过面前的酬谢金,看了眼手里把玩着的粉色瓷瓶,那瓷瓶上画着一个女子的背影,瓶内装着一百粒药丸,是他手下的神医配给江姝意的药。
他轻哧笑道:“江太太送的十万两,还买不了我手中的药。”
季如月眼眸微眯,下意识皱起眉头:“相爷胃口好大呀,什么仙丹竟比十万两还贵。”
顾琰之把药轻轻放在小方桌上,轻飘飘地说:“治你女儿十三娘,不孕不育的药。”
季如月双眼肉眼可见的瞪大,倏地从椅子站起身,声音拔高了几分:“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