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心墙的裂缝
方锦月牵着小宝的手走出咨询室，一抬头就看见了林叙川站在走廊尽头。
他倚在窗台边，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微微松开一点，看这样子等了已经有一会了。
“爸爸……”
看见他小宝下意识的往方锦月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角。
看见他们出来，林叙川直起身，目光落在儿子身上：“结束了？”
方锦月惊讶的看着他：“林先生，您不是说两个小时之后来接我们吗？”
“会议提早结束了。”
林叙川说的轻描淡写，视线却不自觉的落在小宝脸上，没有泪痕，没有恐惧，小家伙甚至看起来比来的时候还要精神一点。
就在这时，张医生从咨询室走出来：“林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林叙川点点头，刚要迈步，小宝突然拽了拽方锦月的袖子：“阿姨，我想去洗手间……”
方锦月低头看向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她立刻会意，对林叙川点点头说：“我带小宝去一下洗手间，您先和张医生聊。”
“好。”
看着一大一小匆匆离开的背影，林叙川眉头微皱。
以前每次咨询结束，小宝都是哭着扑进他怀里的，今天到底是怎么……
一进洗手间，小宝就飞快的锁上了隔间的门。
方锦月展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她轻轻扣门：“宝贝，怎么了？阿姨在这里呢。”
隔间的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小宝哭的通红的小脸。
方锦月蹲下身子，发现他正用袖子拼命的擦阿暴。
小宝抽噎着说：“阿暴脏了……我刚才不小心把眼泪……”
方锦月从包里掏出湿巾，轻柔的擦拭着玩偶：“没关系，阿暴可是勇敢的恐龙，不会怕洗澡的。”
小宝被她的话逗得破涕为笑，但很快笑容又消失，他绞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阿姨，爸爸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今天画的不一样对不对，是阿暴和小暴的大冒险，对不对？”
小宝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是……可是太阳是阿姨……”
方锦月心头一紧，轻轻抱住他：“不会的，宝贝，今天的画很漂亮，爸爸一定会喜欢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是不确定的。
毕竟根据之前小宝所说，林叙川对画画的方案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不知道张医生会怎么和他沟通了……
咨询室的门轻轻关上，林叙川站在窗前，背对着张医生。
“请坐，林先生，今天小宝的表现让我很惊喜。”说着，张医生将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
林叙川并没有碰那杯水，指尖在实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画了什么？”
张医生将画纸缓缓展开：“您自己看看。”
画纸上，两只恐龙在一片色彩斑斓的原野上奔跑，上方是红色蜡笔涂满的太阳，下方是一个类似人形的图案，角落里还歪歪扭扭的写着‘恐龙冒险’。
林叙川敲击的动作突然停住，但是张医生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张医生亲身解释：“红色是方小姐，绿色是他自己，虽然看不出人形，但这是他第一次完整的表达情感关系。”
“上次他连笔都不肯拿。”林叙川的声音有些干哑。
张医生直视他的眼睛，轻声说：“因为恐惧，林先生，请恕我直言，小宝不是记不住，是不敢记。”
林叙川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锐利：“什么意思？”
张医生不慌不忙的翻开记录本，从里面拿出一份数据表格。
“每次咨询，只要一提到‘妈妈’这次，小宝的心率都会突然加快，但今天，方小姐在这的时候，他的生理指标始终平稳。”
“这能说明什么？”
张医生合上笔记本：“说明他需要一个情感支点，一个不会因为他的记忆而痛苦的人。”
林叙川突然站起身，再次站在窗前，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落在咨询室的地毯上。
“我花了这么多年让他记住，结果现在他选择记住的却是……”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张医生静静等待了好一会：“方小姐很特别，不是吗？她能让小宝感到安全。”
咨询室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墙上挂钟的秒表走动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张医生最终打破沉默：“林先生，您有没有想过，小宝害怕的不是记忆本身，而是您的反应。”
林叙川的背影明显僵住了。
张医生将画轻轻推到他面前：“看看这幅画，太阳在上方，孩子在最下方，中间是守护的恐龙，这是典型的安全感构图。”
“您可以想一想，之前他试图画人像的时候，您做了什么？”
“我……”林叙川的声音哽住了。
他突然想起那天看到儿子画纸上歪歪扭扭的人形时，自己失控撕碎画纸的样子。
张医生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道：“方小姐的那种无条件接纳，正是小宝所需要的。”
林叙川走到桌前，手指轻轻描绘着画纸上红色的太阳。
“她会离开吗？像其他人一样。”他突然问道。
张医生若有所思：“这个问题，或许你应该去问方小姐。”
从洗手间出来，方锦月发现咨询师的们还在关着，林叙川和张医生的谈话似乎还没有结束。
“阿姨，我们要去哪里等爸爸啊？”小宝仰着小脸问。
方锦月看了看时间，估计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出来了吧。
“要不要在走廊上走走？这里还有很多好看的画。”
心理咨询中心的走廊上挂满了色彩鲜艳的儿童画，每一副都充满着童趣。
小宝边走边看着，时不时指着某张画问问题，方锦月都耐心的一一解答。
走到拐角处，一阵欢快的笑声吸引了他们。
透过半开的门缝，可以看到一个宽阔的活动室里，五六个孩子围坐在桌子旁玩陶泥，小手沾满泥巴，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的。
小宝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
“阿姨……他们在玩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