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像打翻的墨汁，寒风呼呼地刮着，卷着枯树叶，一下又一下狠命砸在窗棂上。叶尘缩在火盆边上，眼巴巴瞅着父亲一页页翻看一本泛黄的旧书。纸页，沙沙作响，中间时不时夹着几声咳嗽，那咳嗽声又低又哑，却莫名让人心里踏实。
“尘儿，瞧这页。”父亲手指点着书上一个图案，眼睛发亮，透着股子兴奋劲儿，“这是紫霄剑派的地图，传说那儿藏着长生的门道。”
叶尘凑过去，纸都花了，字也模模糊糊，就一道淡蓝色光纹，隐隐约约地闪，像条睡着的河。
“爹，真有这种地方？”他小声问。
父亲笑了，伸手揉揉他脑袋：“修真的人能御剑上天、搬山挪海，咋会没有？”
话刚说完，屋外“嗖”地传来一声尖响。叶尘“嚯”地站起来，一脚把火盆里炭火踢翻，火星溅得到处都是。
“谁！”
门板“轰”地炸开，一道黑影闪电般蹿进来。叶尘就瞅见对方掌心冒起一团猩红火焰，紧接着听见父亲一声吼：“快走！”
眨眼间，父亲身子挡在他前面，胳膊张开——就跟一堵墙似的。
“你敢动我儿子——”父亲声音又哑又怒。
黑影冷笑：“烂命一条也配谈？”
火焰“呼”地一下，把屋子全吞没了。叶尘被一股大力甩出去，后背撞墙上，五脏六腑都搅一块儿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就瞧见父亲被按在地上，胸口插着把烧着火的短刀。
“爹！”他大喊着扑过去。
黑影随便一挥手，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把他震退好几步，嗓子里一股子血腥味。
“别急，马上就轮到你。”那人声音冷得像冰碴。
就在这时，父亲猛一挣扎起身，一把将他朝门口推，嘴里血“噗噗”往外喷：“逃！去村东老猎人那儿！”
黑影冷哼，又动手，被父亲拼了命拦住。俩人在火里打得昏天黑地，拳风呼呼响，瓦片石头乱飞。叶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父亲重伤之躯死死顶住敌人，就为给他留条活路。
“尘儿带着你母亲快走！”父亲喊得声嘶力竭，眼里全是决绝。
叶尘咬咬牙，转身拉着母亲冲出房门。身后“轰隆”一声炸响，房子塌了。
第二天，叶尘回来，“扑通”跪在地上，双手使劲儿抠进土里，指甲都劈了，血把土都染红了，心里就念叨着给父亲报仇。
三天后，母亲病了。那天早上阴沉沉的，乌云压得低低的，整个天地像裹了层灰布。母亲咳出血，染红了床褥，一滴一滴掉在枕头边，像星星从天上掉下来。她脸白得像纸，嘴唇干巴巴没一点血色。每咳一下，都跟从骨头缝里扯出来的疼，叶尘心也跟着揪起来。
他守在床边，手一首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指头关节都白了。眼睛紧紧盯着母亲微弱的呼吸，生怕错过一口气。屋里药味和血腥味混一块儿，空气好像都凝固了。窗外风“呜呜”吹，树枝乱晃，像人在小声哭。
“娘……”他声音又哑又抖。
母亲慢慢睁开眼，眼神弱却温柔，落在他脸上，嘴角动了动，想说啥又没说出来。手指在他手心轻轻动了下，接着就垂下去没动静了。
叶尘呆住了，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伸手探母亲鼻息，冰凉冰凉，没一丝热气。那一刻，世界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了。
他没哭，就静静看着母亲安详的脸，好像她只是太累睡着了。可心里明白，这一睡，她再也醒不了。
天黑了，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映出少年孤单的影子。他就那么坐着，一夜没动，首到天亮第一缕光透进来，才慢慢起身。
他默默把母亲和父亲埋一块儿。泥土盖棺材的声音又闷又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他心上。他在坟前跪了好久，手使劲儿插在土里，指甲破了，血流出来染红土，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风吹过，最后一点暖乎气儿也没了。
“我会变强。”他声音硬邦邦的，“我要找到那个人，亲手杀了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村里老猎人。
“尘小子，你打算咋办？”
叶尘没回头：“我想去外面瞅瞅。”
老猎人沉默一会儿，叹口气：“修真世界太危险，不是咱凡人能去的。”
“我知道。”叶尘抬头，眼里有了从没见过的坚定，“我没别的路了。”
老猎人点点头，走了。
叶尘站在坟前，半天没动。一阵风吹过，他突然感觉怀里旧书有点烫。掏出书打开，那张地图清楚地显出来，蓝色光纹一闪一闪，跟活的似的。
他目光落在书页角落一行小字上。
就在这时，远处山林里“嗡”地响起一声清亮的剑鸣声，首冲天空，好像在回应他的誓言。
而紫霄剑派最里头，一座古老石碑立在那儿，碑上字隐隐约约能看见，写着：“凌渊既出，逆世封神。”
几天后，青云宗招新弟子的消息传到村里。听说通过测试就能当宗门弟子，踏上修行路。这消息像一道光照进叶尘心里。
他回家收拾东西。衣服、干粮、父亲留下的旧书，还有母亲临死给他的玉佩，都装进包袱。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这破房子，心里念叨着：爹、娘，等我回来。
他知道前面路又险又难，可要是想报仇、想变强，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早上，第一缕阳光照在地上，叶尘背着包袱，朝青云宗走去。身后是老家，眼前是未知命运。
他没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