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臣……不敢！”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厉害。身体僵硬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重若千钧。终于挪到宽大的书案旁，垂着眼，不敢看他，目光死死盯住那方墨色深沉的端砚。
旁边放着一块上好的松烟墨锭，触手温润微凉。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冰凉，僵硬地拿起墨锭，又拿起砚台旁那个小巧的玉柄小铜勺，舀了一点清水注入砚池。然后，捏着墨锭，开始在砚池中缓缓地、一圈一圈地研磨起来。
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沙沙声。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大殿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敲打着我的心跳。
【这杀神……到底想干什么？】纷乱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脑中翻腾，【把我拘在这里，像猫戏老鼠一样看着？该不会……他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龙阳癖好？看上我这‘男装’了？】这念头一出，恶心得我手腕一抖，墨汁差点溅出来。
手臂因为长时间的僵硬研磨，肌肉开始泛起熟悉的酸痛。【嘶……手好酸……这得磨到什么时候？】烦躁和疲惫涌上来，【还不如之前去偷他腰带呢！至少不用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磨墨，看这阎王的脸色！偷腰带虽然危险，至少动作快，哪像现在，钝刀子割肉……】
沙……沙……沙……
墨锭在砚池里机械地画着圈，思绪在恐惧、荒谬和抱怨中反复横跳。
就在我腹诽得正起劲，几乎要忘了眼前这尊杀神的存在时——
头顶上方，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沈小侯爷腹诽本王时……”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清晰地盖过了磨墨的沙沙声，“倒比方才在池边，口口声声说心悦本王时，听着要真诚得多。”
轰——！
仿佛一道九天玄雷首首劈在天灵盖上！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冻成冰渣！
我猛地抬头，撞进萧彻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牢牢锁住我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和……一丝了然？仿佛我所有那些混乱不堪、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的心思，在他面前都如同摊开的画卷，一览无遗！
“哐当！”
手腕剧震，完全失去了控制！那块沉甸甸的松烟墨锭脱手而出，砸在坚硬的紫檀木书案边缘，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滚了几滚，乌黑的墨汁淋漓地洒了一桌！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萧彻玄色的蟒袍袖口上，洇开几朵刺目的黑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惊骇欲绝的念头在疯狂尖叫：【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极致的恐惧扼住了喉咙，我甚至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只能僵在原地，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萧彻的目光，缓缓地从我惊恐失色的脸上，移向书案上那片狼藉的墨迹，又落回自己袖口那几点污渍。
他没有动怒。
反而，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令人遍体生寒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