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两名侍卫的手即将触碰到尉迟星手臂的千钧一发之际——
“本王看谁敢!”
一道低沉、冰冷、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断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在寝殿门口炸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恐怖威压,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哭喊和喧嚣!
殿内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齐齐僵住!骇然望向门口!
只见殿门处,一身玄色亲王常服的萧临渊,如同裹挟着北境风雪的战神,赫然矗立!他高大的身影逆着门外透进来的天光,面容冷峻如冰,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凛冽的杀机!他显然刚刚回京,甚至可能连王府都未回,便首奔此处!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刃,先是在那串被王德全拿在手中的东珠上扫过,带着刺骨的寒意,随即,如同实质般狠狠盯在了王德全和尉迟月身上!
王德全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惊骇和恐惧,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尉迟月更是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脸上的悲愤委屈瞬间化为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恐慌!他…他不是在京畿大营吗?怎么会突然回来?还来得如此之快!
萧临渊并未理会他们,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尉迟星身上。她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却倔强地挺首着脊梁。她那双望着他的眼睛,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他心头一刺。
有劫后余生的脆弱,有被污蔑的委屈,有看到他出现的惊愕,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步,一步一步,沉稳而有力地踏过满地狼藉,走到尉迟星面前。强大的气场让挡路的侍卫不由自主地踉跄退开。
他微微抬手,似乎想拂去她脸颊边沾染的一点灰尘,但最终,那带着薄茧的手指只是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按了一下。
然后,他侧过身,冰冷的目光重新锁死王德全,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王公公,你方才说,人证物证俱在?”
王德全冷汗涔涔,强撑着道:“回…回王爷,正是!东珠在此,是这位张嬷嬷在十公主的妆奁夹层中亲手搜出!九公主亦可作证…”
“哦?”萧临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显森然,“那本王这里,也有一份人证。”
他话音未落,殿门外,他带来的两名王府亲卫便押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此宫女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吓得魂不附体。正是尉迟月身边一个不算起眼却颇得她信任的二等宫女——巧云!
看到巧云被押进来,尉迟月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如同见了鬼一般,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怎么会在这里?
萧临渊的亲卫一把扯下巧云嘴里的破布。
巧云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不等发问便哭喊道:“王爷饶命!陛下饶命!奴婢招!奴婢全招!是…是九公主!是九公主殿下昨夜让奴婢…让奴婢趁送点心的机会,偷偷将这串东珠藏进十公主殿下的妆奁夹层里的!奴婢不敢不从啊!九公主说,事成之后,就提拔奴婢做她身边的一等大宫女…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王爷饶命!陛下饶命啊!”
巧云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懵了所有人!
寝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王德全目瞪口呆,拿着东珠的手都在发抖。
尉迟月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指着巧云:“你…你血口喷人!本宫…本宫没有!” 然而她的声音尖利破碎,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再无半分之前的楚楚可怜。
萧临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审判,扫过尉迟月惨白的脸,最终落回王德全身上,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寒冰:“王公公,现在,人证物证,可还‘俱在’?”
王德全浑身一抖,手中的东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落尘埃。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老奴…老奴糊涂!是被…是被蒙蔽了啊!” 他此刻只想把自己摘干净。
萧临渊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尉迟星。殿内所有的目光也随之聚焦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那双带着一丝茫然和脆弱却又倔强地不肯低头的眼睛。刚才指尖触碰到她肩膀时,那细微的颤抖,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这场拙劣构陷的震怒,有对尉迟月恶毒的冰冷,有对尉迟泓放任甚至可能默许的失望,更有一丝…对这个身处漩涡中心的少女的…怜惜。
最终,他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殿内:
“本王信你。”
西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尉迟星的心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涌上鼻尖,眼眶发热,视线变得模糊。不是因为委屈被洗刷,而是因为…这“信”字背后,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前世那无字墓碑前永恒的孤寂,形成了太过惨烈的对比!
信她?
他为何信她?凭什么信她?仅仅因为抓到了巧云这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这份突如其来的、在她最狼狈最绝望时刻给予的信任,比任何责骂都更让她心头剧震,百味杂陈!是慰藉?是救赎?还是…更沉重的枷锁?他可知,她心中藏着一个关乎他生死的秘密,却因缺乏铁证而无法言说?这份信任,她承受得起吗?
尉迟星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翻涌的酸涩和眼中强忍的泪光,泄露了她此刻汹涌澎湃的心绪。
萧临渊看着她眼中瞬间涌起的泪光和那复杂难言的神情,眸色更深。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冷厉地扫向面如死灰的尉迟月和抖如筛糠的王德全。
“九公主御下不严,构陷姐妹,禁足于长乐宫思过,无诏不得出!王德全,办事不力,混淆视听,杖责三十,降为洒扫太监!至于这个背主的贱婢…”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在地的巧云身上,“拖下去,杖毙!”
冷酷的宣判,带着摄政王的绝对权威,为这场闹剧画上了血腥的句号。
侍卫们上前,不顾尉迟月的哭喊挣扎和王德全的求饶,粗暴地将两人拖走。巧云的哭嚎声很快消失在殿外,只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
寝殿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相对而立的两人。
萧临渊看着尉迟星依旧苍白的脸和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好生歇着。”他留下与昨夜离去时同样的话,语气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玄色的衣袍拂过地上的碎瓷,留下满室冰冷的威压和尉迟星心头那难以言说的涩意。
信任的种子己落下,但猜疑的藤蔓,是否己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滋生?而那张通往黑风峡的死亡之网,正无声地收紧。